第124章 春山

景瀾怔在原地,提燈的手露在傘外,雪落了一手背也未感多少寒冷,只覺胸口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激昂,待目光觸及面前人笑顏之時,又化為低沉溫柔的蕩漾。她輕輕呼了口氣,嘴角一動,垂首道:“盡會挑些好聽的說……這不會又是說來哄我的罷?”

洛元秋挽著她手,身子斜靠過去,笑道:“師妹,你是不是在偷笑,是不是很高興?”

景瀾果斷否認:“沒有,只這麽三兩句話,我為何要笑,為何要高興?”

她用溫暖的那只手握住洛元秋的,兩人十指相纏,洛元秋余光瞥過,發覺她嘴角始終不曾落下,紅唇微微翹起,頓時生出捉弄的心思,掙脫緊握的手,用手指在景瀾嘴角戳了戳,促狹道:“那這是什麽?好好的,你嘴巴翹這麽高做什麽?”

景瀾唇邊笑意加深,任她戳完左邊戳右邊,最後捉住她握傘的手,在洛元秋哇哇亂叫聲中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傾身堵住了她的嘴。

洛元秋睜大眼睛看著她,肩膀僵硬手腳俱麻,連傘都拿不住,被風卷落吹到地上。景瀾險些笑出聲,索性也丟了手中燈,捧著她的臉深吻下去,兩人氣息纏繞,唇齒密不可分,仿佛要緊捉這風雪中唯存的一點溫暖。

景瀾正沉湎其中,冷不防洛元秋雙手環上腰間,重重一勒,她唇上一痛,又因這股力道差點被撞了個倒仰,頗為無奈地看著她道:“你撞我做什麽?”

洛元秋不愧為掃人興致的好手,道:“好端端的,你沒事為何要親……呃,咬我的嘴?”她將唇上的水光抹去,蹙眉道:“總這麽咬來咬去的,有意思嗎?”

景瀾恨不得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都裝了些什麽,奈何碰上如此不解風情的道侶,也只能認命了。她俯身撿起燈與傘,嘆道:“怎麽沒意思?有意思極了。”

洛元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沒想明白她說的有意思是指什麽。景瀾一見她這個動作,憶起方才唇舌交纏時的情狀,哼笑道:“咬你嘴算什麽,等回頭我還要吃了你呢。”

洛元秋詫異至極:“這你也能下口?”遂撩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遞到景瀾嘴邊,道:“我的血有毒,你咬吧,咬了以後回頭我再救你。”

誰知景瀾當真在她手腕上用力一咬,雖未見血,卻留下一個深深的齒痕。洛元秋看得目瞪口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疼,捂著手道:“你還真的咬?!”

“是你讓我咬的,”景瀾面無表情道,“這也能怪我?”

兩人一路爭辯不休,風雪聲都遮不住,待回到住處,景瀾才暫且住口,洛元秋收了傘道:“怎麽不說了?是不是我說對了,所以你說不出話了?”

景瀾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額頭,道:“這是我在讓著你,懂嗎?”

見洛元秋不服氣,景瀾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見那裙上汙痕點點,便道:“去屋裏換衣,只是半日不見你,你這是去泥地打滾了吧。”

洛元秋低頭一看,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擰著手指先景瀾一步進到屋裏。等她換衣出來,外間暖榻上已經擺了一張小幾,景瀾從身邊的食盒中將菜端上桌,擡頭看了她一眼,道:“過來,知道你之前吃了不少點心,眼下定然不餓,就當是陪我吃頓飯。”

洛元秋在暖榻邊坐下,從景瀾手裏接過碗碟。景瀾拆了發冠,只著一身素色薄衣,長發從肩頭披下,在火光中如綢緞一般光滑漆亮,更襯得她肌膚瑩白,眉眼好似墨染。

洛元秋忍不住看了幾眼,卻被她逮了個正著,景瀾眸光流轉,揚眉朝她一笑,仿佛知道她的意思。洛元秋耳尖微紅,早先與她一路爭論的氣勢已經不復存,只低頭佯裝專注地看桌上的幾道菜。

景瀾從食盒中夾了兩個杯子出來,另從一盒中取出一小壇酒,手持銀刀割開繩子,撬開封口,清冽酒香中隱約有股淡淡花香撲鼻而來,洛元秋眼前一亮,望著那酒道:“這是桂花酒?”

景瀾向她杯中倒酒,道:“嘗嘗看,不知道和你從前在山上喝的味道一不一樣。”

洛元秋雖不貪杯,卻有個擅釀此酒的師伯,逢年過節總少不了這麽一壇桂花酒。但師伯辭世後,地窖中所藏的酒是喝一壇少一壇,她已多年不曾喝過了。如今一見,心中驟然生出歡喜之意,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景瀾微笑著為她斟滿:“怎麽樣?”

洛元秋被酒氣一熏,雙頰染霞,不住點頭:“很好,很好!”

“這是宮中酒庫珍藏,三年期的桂酒。”景瀾也為自己倒了些,將酒壇放到一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此時飲最好,過了這個期限,只怕酒中花香就要散去了。”

洛元秋默默喝了半杯,鼻息間都是桂花的香氣,不覺有些微醺,看景瀾放下酒杯夾菜,便拈杯隨意問:“你今日去哪了,怎麽連飯都來不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