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女人微怔,此時廳堂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在她身上,氣氛凝滯。女人輕聲道:“先夫復蘇後,我本欲按照他所說的服下此藥……”

白玢身旁的男人急切道:“娘!”

女人擡手輕擺了擺,道:“但府中事尚未處置好,我也不曾與孩兒交代前因後果,便將這事放了放,猶豫了許久,沒服用這丹藥。那枚還在寢屋中,姑娘若是要看,我這就遣人去取。”

廳堂中氣氛有些古怪,白玢先前生怕自家六嬸服了丹藥,赴上六叔的後塵,待會府上又多了具活屍。屆時又需洛元秋出手,想想那場面便覺得一言難盡。

洛元秋不知為何笑了起來,陳文鶯試探地問:“這丹藥吃了,是不是就會像白玢六叔那般,變做那怪……嗯,那種會動的屍體?”

“差不多罷。”洛元秋神色輕聲地道:“但夫人運氣不錯,這藥可不是什麽丹藥,吃了當真是會死的。“

她隨手將銀盒甩給白玢,道:“你知道藥理,看看這到底是什麽。我方才聞了聞,這東西絕不會是從丹爐煉出來的。”

白玢打開盒子嗅了嗅,面色微變,手夾起那藥丸輕輕一捏,外頭雪白的表皮碎開,露出一枚黑色的藥丸。他以銀刀切下一小塊,用茶水化了,在鼻尖聞了聞,驚訝道:“這是……絮陽草!”

他身旁男人皺眉道:“那是什麽?”

白玢道:“堂兄不知,絮陽草生於枯木之中,與尋常草類模樣近似。但凡它所生之處,一丈內不見其他草木,連蛇蟲都需避其而行,足見毒性之重。若是人誤食了此草,便會在睡夢中死去,死時不見痛苦,容顏如生時一般。”

說道此處,他神情幾變,最後異常凝重。若是六嬸服了此藥,在睡夢中死去,等下人來報時為時已晚,到時候或許人人都以為她是哀極毀身,隨著丈夫一同去了,蓋棺後一切歸於塵土,那麽這些事,也就永遠不會再有人知道了。

“簡而言之,”洛元秋道,“就是有人不想夫人活著,要殺她滅口,所以將丹藥換做了毒藥。”

女人呼吸一窒,顫聲道:“會是誰要害我?為何……為何要害我?”

洛元秋卻道:“夫人不必擔心,貴府還是照常辦喪事,只要那棺木停在靈堂上,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女人還要追問,洛元秋不答,輕彈指尖,一縷白光縈繞,向那女人飄去,慢慢落在她的眉心。那女人身子晃了晃,眼睛閉上,靠在椅子裏緩緩低下了頭。

“這是入夢之法,讓她睡一覺。”洛元秋朝眾人解釋道:“醒來以後,有些事她或許會記不得,當做是一場夢。”

白玢與那男人一同將昏迷的女人扶起,白玢見她指縫中泄出微光,翻來一看,一道符紋正在她掌心中微微發亮。他問洛元秋:“這是……?”

洛元秋答道:“這是一道護身符,只要我在長安城中,便無人能動夫人分毫。”

男人遲疑了會,躬身向她道謝,又與白玢以及下人一起去將母親安置好。等回來時天已昏黃,眾人滿身疲憊,連場面話都說不動了,便就此告辭。

陳文鶯已經餓得眼冒青光,看著那些下人端的糕點幾乎走不動路,白玢見狀端了一盤來,陳文鶯立馬拿了一塊塞進嘴裏,片刻後吐了出來,洛元秋問:“怎麽,不能吃?”

陳文鶯黑著臉道:“還是生的,我都吃到面粉了!”

白玢無奈道:“這是放在靈堂裏的貢品,可不是半生的嗎?”

兩人只好繼續餓著,洛元秋已經餓過了頭,對吃的念想已經沒那麽執著了,拉著陳文鶯出了廳堂。白玢堂兄也隨之而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將他們送到府外,白玢見他似乎有話想與洛元秋說,便將陳文鶯拽去牽馬。

男人率先開口:“姑娘的恩情在下沒齒難忘,從此以後,若姑娘所需驅使,只管吩咐便是。”

說著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雙手奉上。

洛元秋不接,只是搖搖頭道:“不必如此,我幫你們不過是順手,算不得什麽。”

男人見她態度堅決,只好收了玉佩,道:“那姑娘只要派人傳個信來府上便是。”

洛元秋忽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麽,不過我先前說了,不用擔心,令慈不會有事。”

“我知道你還是有所顧慮,心中不安。要是有人問起……”

雪紛揚落下,她的面容在漸暗的天光裏有些模糊不清。男人聽她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道:“你就告訴他們,刺金師曾來過此處。”

.

白玢與洛元秋先一同將陳文鶯送回家,快到府上時陳文鶯各種胡攪蠻纏,一定要拉著洛元秋與她一起回去,還好洛元秋身手夠快避開了,最後陳文鶯幽怨地望著她,不甘心地離去了。

洛元秋只覺得她比那些傀和活屍更叫人難以對付,見陳府門關上了,才松了口氣,忙與白玢說快走,生怕晚了一步,陳文鶯又不知從哪裏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