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頁)

但總不能與師妹們說實話,直言她們的名字從未上過師門譜系中,算不得是寒山所傳的弟子。所以每年師弟師妹們回山時,洛元秋才會一直站在山門前等候,若非如此,恐怕他們一個也別想入山來。

“其實不回來也沒什麽,山裏還是老樣子。”洛元秋支著下巴想了一會,愣是沒想起來有什麽可說的,隨口道:“你們從前住的屋子仍在,都還好好的,如果在此處呆的煩心,那就回去住,師姐還是養得起你們的。”

柳緣歌聽了這話眼中一澀,強笑道:“哪能讓師姐養我們……”

林宛玥沉默不語,目光一掃屋中陳設,手在長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心中已嘆了無數口氣。

到底多年未見,說是無間隔絕非可能,生疏之意足顯。柳緣歌說了幾句便有些支撐不住,找盡了話頭,最後仍是無話可說。洛元秋既不關心她們下山多年究竟做了什麽,也不過問她們返山尋路不成後又如何,甚至連她們身份真偽都懶得驗證。格格黨

這般無欲無求,全然一副說什麽便信什麽模樣,著實令柳緣歌招架不了,心中愧疚感更勝於前。林宛玥眉頭深鎖,似乎瞧出什麽端倪來,忽地開口說道:“難道你就不擔心,我們是騙你的?”

柳緣歌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低聲道:“你犯什麽渾?”

洛元秋倒不覺這有什麽,欣然道:“那就請你們騙的久一些,莫要那麽快露出馬腳才是。”言罷她也不多做解釋,只向二人微笑示意。

待兩人從院中出來,洛元秋將她們送到巷口折返,柳緣歌看著她的背影,慍怒道:“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說”

林宛玥擡手打斷了她的話,道:“她早就知道了。”

柳緣歌一怔,問:“知道什麽?”

寒風拂過,細雪揚揚,林宛玥邊走邊道:“我是說,師姐恐怕早就知道了,咱們入山並非為了拜師學藝。隱姓埋名,以幻術掩去容貌,這些事,她應該從一開始就知曉了。所以方才,她才會那般說。”

柳緣歌追問:“如果她早就知道了,為何從未提起過?”

林宛玥回頭相望,喃喃道:“這也是我最為奇怪的地方,她分明對往事知之甚深,為什麽卻一點也不在意,也毫無深究探尋之念?”

倘若洛元秋聽到她這番疑問,必定會坦誠告知,絕不藏私。

奈何人與人之間卻曲折如斯,總不能坦言相對,令人生於世,偏要添些磨難波折。洛元秋將碗收了,熄了爐中火,依稀想起師弟師妹們還未上山之時,師父曾與自己說的話。

“……當然,他們上山來只為了解咒,做個掛名弟子罷了,你也不用與他們多客氣!雖說咱們是還人情,但你需得端出魁首的架子,知道麽?”

洛元秋那時趴在灶台邊等魚頭燒熟,手中拿著一盤豆腐,預備一到時候就放下去煨著,隨口應了一聲。玄清子穿著舊布衣,以免灶房中油汙沾身,試探道:“元秋,你是不是不高興他們來,那師父這就去信回絕了。”

洛元秋將視線從熱氣騰騰的鍋中不情願地挪開,答道:“沒有呀,讓他們來好了。從前師父不是常說,師伯以一己之力挽救蒼生,如今我救幾個人,和師伯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何況師父又不是做壞事,對不對?”

她掐住小拇指以示自己微不足道,玄清子見了十分窩心,拿起鏟子掀開鍋蓋,將魚頭翻了個面,順口道:“師父當然不會讓你去做壞事,要是你師伯仍在就好了,這事我還真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瞥見洛元秋盯著鍋裏,暗道她雖是沉穩,但仍是孩子氣。笑了笑道:“好了,可以把豆腐放下去了。”

待豆腐燉得入味,魚湯柔滑鮮白,洛元秋抓了一把蔥花灑上,麻利地端著碗上了桌。大人總以為孩童不諳世事,但在孩童黑白分明的眼中,一切早已被分出清楚的界限,一如春秋變幻,向來都是由一片黃葉落下開始的。

師伯曾說的那些恩怨情仇還未參透,她隱約有個念頭,人與人之間從來就是你騙我瞞,無論是因何種緣故。若想將真心剖出,坦言交付,實在是太難。這世上,大約只有師伯與師父會真心待自己,其他的人,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去過問真假呢?

如果有心相瞞,真也未必是真;但若是曲意而為,假亦能瞞天過海。其實適才林宛玥話中的意思她明白,但此事於她,卻未必有那麽重要,若因此故,又何必去細究細察?

.

飛雪掠過翠瓦,停留在含光殿檐角片刻,打著旋兒落在台階上,被掃雪的宮人揮帚揚起,僅余幾片綴在宮燈上,留下些許印跡。

殿中燈火通明,皇帝高踞金椅上,神情莫測難辨。

丹陛下一老者身著羽衣,頭戴星冠,發須皆白,如霜雪之色。但觀其面容,雙目熠熠,氣色不凡,天姿掩藹。同殿之人有著華服玉冠者,與這老者相較遠不如也。此人仿若合該在白山黑水間,伴白鹿行青崖,飄然乎遊離於世外,不可為外人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