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洛元秋一時間手都不知該放哪裏,捧著那袋包子暈乎乎地向家走去。她推開門剛要請景瀾進來,順勢擡眼一看,幾只母雞整整齊齊地蹲在墻頭,聽見聲響,紛紛向她看來。

洛元秋:“……”

領頭的依舊是那只羽色斑斕的大公雞,十分倨傲地仰頭立起,眾母雞環繞在其身側,猶如帝王攜美出遊。公雞金鉤般的右爪擡了擡,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門邊。

這群雞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賴上她了嗎?洛元秋心感訝異,微微側頭,見景瀾就在門外站著,而家中院墻上還蹲著虎視眈眈的雞群,簡直就是進退兩難。

她在門邊猶豫了片刻,再回頭時肩膀差點撞著人。景瀾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手輕輕扳過她的肩,淺紅唇角微抿著,問:“怎麽?”

洛元秋想了想,指著墻頭道:“那裏有一群雞不知怎麽停在墻頭,你若是介意……”

她本想說那咱們就出去吃,正好回請景瀾一頓,了卻一樁心事。不想景瀾卻道:“無妨。傳聞晨雞報曉,其聲能驅毒害邪肆。它願意停留在你家也是一件好事,不必特地驅趕,就讓它們留著罷。”

既然客人如此發話了,洛元秋便任雞群在墻頭蹲著。公雞仿佛通曉人性,知道現下有客人到來,便帶著眾美展翅飛離墻頭。

洛元秋困惑不已,轉頭與景瀾道:“它們又飛走了,雞還能這麽飛嗎?”

景瀾笑笑,若無其事道:“禽類既生兩翅,會飛也沒什麽稀奇的。”

洛元秋瞧著那群雞扇翅遠去,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忙請景瀾進了廚間,燒水煮茶,翻出桂花放在瓷碗中,沸水一澆,溢出濃郁芬芳,縈繞滿室。

因有求於人,洛元秋態度難免要殷勤些許,只是家中空空蕩蕩,說是徒有四壁也不誇張,一時半會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招待景瀾。洛元秋思及此處,更覺愧疚難當。待茶水靜放了片刻後,她摸了摸碗壁,感覺水溫差不多合適了,這才將碗雙手奉至景瀾面前,笑盈盈道:“喝茶喝茶。”

景瀾摘下鬥笠,卻不接過瓷碗,反倒是就著洛元秋的手呷了一口。

洛元秋頓時想起方才她借著自己手吃包子的情形,莫名面紅耳赤,覺得難以啟齒,更怕景瀾重提包子的事,慌忙用手肘把那袋包子悄悄推開了些。

景瀾似是笑了笑,從她手中接過瓷碗,又低頭喝了一口。洛元秋見狀松了口氣,未免尷尬,她紅著臉強笑道:“你的手怎麽了,難道是受傷了?”

景瀾端著瓷碗,手支著下巴,唇上鍍著一層水光,顯得更為瀲灩。指節分明的手輕輕放下碗,在桌上輕快地叩了兩下,她懶懶道:“不是,只是不願動而已。”

洛元秋無言以對,臉上熱度褪去幾分後,她起身為景瀾續了些水。倒水的時候,她只盯著碗,不敢去看景瀾的臉。雖然那張臉準確來說只能看見嘴唇與下巴,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卻叫人更能清晰地記起,那嘴角上揚時的弧度。待水加完,景瀾忽地問:“你先前說有事請教我,是什麽事?”

洛元秋回想起陳文鶯中咒的事,便如實告之景瀾。景瀾沉吟片刻後道:“開鋒之事,我亦聽說過幾樁。不過現在會用這種咒法的人也不多了,遑論施以邪咒血祭法器。若能在人身上下咒留存至今,恐怕只能是禁咒之類了,想要化解開,實屬不易。”

聽她這話,洛元秋反倒是更加擔心起陳文鶯來。景瀾似有所感,又問:“你想幫她?”

洛元秋點頭道:“是。”

“若我不曾記錯,她應當是你的同僚罷?”景瀾端起瓷碗一口飲盡,淡淡道:“你入太史局為掣令也不過數月,她與你非親非故,難道情分便已如此之深了麽?”

不知怎麽,洛元秋覺得她好像不大高興,便有些納悶,心說難不成是之前陳文鶯見她時多有冒犯,故而引得景瀾不悅了嗎?她連忙答道:“文鶯她只是年紀小,或許因中咒對咒師略有芥蒂,不過她人並無惡意,只是一時不察,非是刻意而為。”

景瀾唇角勾起,手指摩挲著瓷碗邊緣道:“她年紀小?我看不盡然罷,難道你的年紀便很大麽?”

洛元秋神色一僵,當下指尖縮了縮,狀似如常笑了笑道:“文鶯大概十七八九歲了,我是比她大了許多……”

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纖細玲瓏,連手骨也是一般小巧。膚色瑩白細膩,宛如少女。恰好景瀾牽起她的手,洛元秋避之不及,仿若被貓拿住了尾巴的耗子,性命盡在人手,不敢出言相詢,只得任她摩挲著手腕,由手骨摸到指骨。

那種酥麻之感又起,從兩人肌膚相觸開始,順著手臂攀上。洛元秋心中哀嘆一聲,睜大了眼睛看著景瀾的動作,連動也不敢動,心跳的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