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鏡知

三月初的早上,雲開雨霽,日朗風清。陽光從窗檐瀉入,落在講經堂的地上。窗外微風拂來,樹影蹁躚,長空下遠山如黛,一派欣欣向榮之景。洛元秋恰好坐在靠窗的地方,被日光曬的臉蛋發紅,渾身暖洋洋的,頭如小雞啄米般不住點點,過了一會,連眼睛也睜不開了,手支著下巴打起盹來。

她兀自睡的正香,不想被什麽東西連撞了好幾下額頭,伸手一抓,睜開眼看去,原來是個小紙球。

一道陰影落在桌幾旁,洛元秋擡起頭,鏡知就坐在她身旁,烏發素衣,手中捧著一本書在看。她腳邊已經堆了許多紙球,洛元秋被吵醒,很不高興地問:“你幹什麽?”

鏡知垂眸,睫羽微顫,手指揭起一頁翻過,漫不經心地說:“沒幹什麽,就想看看師姐是怎麽睡懶覺的。”

洛元秋乏味地轉了個身,奈何陽光實在是太亮,她不得不以袖掩面,只是效果甚微,不由看向身邊人。

鏡知瞥了她一眼,見她睡的頭發淩亂,連發繩也松了,雪白的臉上還有印子,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便道:“做什麽?”

洛元秋不答,手背揉了揉眼睛,黝黑的眼眸微濕,像是經雨淋過。她嘟囔了幾句,從鏡知手臂與膝蓋的縫隙間飛快地鉆了進去,上半身趴在師妹懷裏,借著她的袖子擋住陽光,尋了個舒坦地姿勢側著身,從容閉上了眼。

鏡知拈書頁的手一頓,嘴唇動了動,略有些不耐煩道:“下去。不是我吵的你,是瑞節與嘉言幹的,你要尋就去尋他們。”

半天沒聽到回應,她緩緩低下頭,見洛元秋窩在自己懷中,手指勾著衣袖,像是朵半開的花。臉被熱意熏的泛紅,連耳垂也染上些許緋色。

她將目光移到書上,字句都細細咀嚼過,但連在一起,卻不知到底是在說什麽。如此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連一頁都不曾看完。

日光漸漸從她們身邊移向其他地方,洛元秋小憩了一會,總算是神魂歸位,慢吞吞地在鏡知懷裏伸了個懶腰,將她的兩臂當作椅子扶手,撐著坐了起來,靠在她懷中,手指點著那書問:“這是什麽?”

鏡知圈著她這般坐著,下巴剛好擱在她的發旋上,懶懶道:“書。”

她翻過一頁,洛元秋見上面了幅圖,約略是個兇獸的模樣,不由直起身子,想看的仔細些。未曾想頭撞上了鏡知的下巴,聽得鏡知痛呼了一聲,洛元秋忙轉過頭,跨坐在她腿上,擔憂撞傷了她,伸手去揉,忙道:“你沒事吧,哪裏痛?”

因她坐在鏡知腿上,竟是比鏡知還高出許多。鏡知手臂環住她的腰,以防她不慎摔下去,擡頭面無表情地說:“你在我身上睡了這麽久,我哪裏都痛。”

“啊?”洛元秋登時震驚了,手在她肩膀揉揉捏捏,又錘了錘她的手臂,問:“怎麽樣師妹,你哪裏還痛?”

鏡知突然笑了笑,掐了一把她的臉蛋,不動聲色地松開手,拎著衣領將她從身上掀了下去,撣了撣袍子,涼涼道:“你再不出去,瑞節和嘉言就要跑了。”

洛元秋一聽,扯過頭繩將辮子隨便一綁,直接從窗邊翻了出去。不過片刻,鏡知聽到外頭又是一陣你追我趕,她撿起書,坐在桌幾邊繼續將剩下的看完。

.

“如今那野豬已經放歸山林了,你又要我們去做什麽?”

瑞節與嘉言兩人被一道青光化成的繩索捆在一起,被洛元秋牽著走到水潭後的一片密林裏,她手腕一使勁,那兩人便拖拉不得,推推搡搡地滾作一團,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師姐說什麽就是什麽。”洛元秋甩了甩辮子道,“三師弟你雖然不必喂豬了,但要是想尋別的事做,還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瑞節眉心重重一跳,見四師弟嘉言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臉紅了紅,低聲道:“看什麽看,遲早輪到你。”

嘉言退了一小步,道:“還是別了,我不想喂豬。”

瑞節呵呵道:“……那可由不得你。”

洛元秋手中繩索又是一扯,兩人紛紛倒在草地上,只聽她說:“既然這樣,那就找點事做吧。”

青光一閃,瑞節感覺手上一松,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道:“又要幹什麽?”

洛元秋想了一會,道:“三師弟去澆花,怎麽樣?”

瑞節一聽是澆花,頓時心中大定,不免多問了句:“那四師弟呢,他去做什麽?”

嘉言正在拍袍子上的草,聞言擡起頭,對上洛元秋目光,有些發怵,不禁道:“師姐,是三師兄說要捉弄你的……”

瑞節怒道:“怎麽這時候就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了,先前你還說”

嘉言迅速捂住他的嘴,道:“師姐,他胡說的。”

瑞節掙脫開,先是呸了幾聲,道:“狗爪子拿開,是誰在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