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飛鳥

洛元秋背著沉沉的竹簍,鞋上又沾滿了泥,一時半會也走不快。又顧忌袖中所藏的花瓣,行動間不由加倍小心,如此一來,等回到山頭已是傍晚。

落日熔金,鋪灑在青石板上,泛出如水般清冽光澤。洛元秋將新挖的筍放回柴房,正要挽袖凈手。三師弟瑞節匆匆過來,如見了洪水猛獸般駭然色變,道:“師……你這是在做什麽!”

洛元秋挽褲腳的手頓了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能幹什麽呀,洗手洗腳啊。”

只見瑞節飛快轉過身去,身形微僵,肩膀不住顫抖,依稀聽見他念叨什麽非禮勿視。洛元秋搖了搖頭,弄不明白他是在幹什麽,回房換了身幹凈的外衫,這才慢悠悠出來,看見三師弟還如方才那般站著,不由問:“師弟,你找我有事嗎?”

瑞節氣急敗壞道:“你你你……你好了沒有!”

洛元秋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麽好了沒有?你是怎麽了?”

瑞節小心翼翼側過頭來看了一眼,見她衣衫整潔,迅速轉過身面向她,手指在半空重重一點,面上驚怒交加,似乎是想罵人。但在對上洛元秋的眼睛後,如冷水澆頭,氣焰驟減,不由敗下陣來。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你以後絕不可像這般……”

他說了半天也沒說出是哪般,洛元秋順嘴接道:“洗手洗腳?”

瑞節松了口氣,頭一次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板說話:“閨閣女子,如何能將手腳露出給男人看?此舉於禮不合,也甚是不雅,你以後莫要這般了。”

洛元秋懵懂地點了點頭,道:“那師父呢,他不也是男人嗎?”

瑞節道:“天地君親師,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

她比瑞節矮上許多,仰頭道:“但我沒爹呀。”

瑞節噎住,低頭看著她,嘆了口氣道:“好罷,師父是親長,看了就看了。但我不能,知道了嗎?”

洛元秋點了點頭,輕快地說道:“為什麽不能,你是師弟呀,和不是師父是一樣的嘛?”

瑞節險些岔氣,正要好好與她說說什麽叫男女大妨。但對著一雙明凈如晨露的眼睛,好像說什麽都不行,煩躁道:“算了算了,你就記住別給人看就行了!”

洛元秋心想師弟可真容易生氣,不過她身為師姐,自然要多多包容他:“好吧,我記住了。”

她這樣子很是乖巧,瑞節心中一動,想起家中的小侄女來,一時手癢,很想摸摸她的腦袋。洛元秋卻問:“被人看了會怎麽樣?”

瑞節揉了揉額角,頗為頭痛地想:“我怎知要如何!”轉念間心道不能放任這師姐如此不諳世事下去,須得警醒她一番。當即神情一變,故作惆悵地說道:“誒,那你就要嫁人了,以後不能留在山上,也不是我們的師姐了!”

果然見洛元秋一臉震驚地睜大眼,瑞節心中笑翻了天,面上差點沒憋住,虛掩嘴道:“咳咳咳,走吧師姐,是師父讓我來尋你,你苦等多日的二師妹,今日上山來了。”

.格格黨

洛元秋與瑞節踏進講經堂時,新入門的二師妹正在內堂磕頭奉茶,四師弟嘉言站在門邊,見他們來了,有些局促地道:“師姐,三師兄。”

瑞節一聽很是不滿,端起師兄的架子將師弟拖到角落,硬要他把那個三字去掉。

洛元秋仰頭去看五師妹沉盈與六師妹宛玥,道:“師妹你們也來了呀。”

沉盈見狀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是呀,小師姐。”

她暗中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宛玥,宛玥瞧著比一眾弟子穩重許多,年紀也稍長,伸手理了理洛元秋的衣領,撫平衣上皺褶,道:“人就在裏頭,你要進去看看嗎?”

洛元秋用頭頂了頂沉盈的腰,幽怨地說:“叫師姐就叫師姐,為什麽要加一個小字!”

幾月相處下來,沉盈已經熟知她的性子,不由笑的花枝亂顫,揉著她的臉道:“好好好,師姐。”

洛元秋寬宏大量地任由她以下犯上,毫無師姐的威嚴,眨巴著眼睛問:“師妹,你的手好滑,是彈那個……火腿彈的嗎?”

沉盈捏著她的臉笑的不行,糾正道:“是琵琶,不是火腿。你到底有多愛吃火腿,嗯?”

遠處瑞節不知在和嘉言說什麽,宛玥看著她們胡鬧,實在不像樣子,道:“莫要作弄師姐了,讓她進去吧。”

沉盈惋惜地放開手,洛元秋脫身後蹦蹦跳跳進了內堂,想要一睹姍姍來遲的二師妹究竟是什麽模樣。一踏入內堂,她也不蹦跳了,規規矩矩地走路。

內堂中玄清子正在訓話,約莫是什麽勤勉之類的,洛元秋暗暗發笑,躲在花瓶邊墊腳望去,見他面前站了一個人,知道那便是二師妹了,不免有些雀躍。

那面銅鏡洛元秋雖然從未用過,卻是頭一遭收到禮物,自然對這位二師妹存有幾分好感。玄清子余光一掃,提聲道:“是元秋嗎,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