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咒師(第2/4頁)

吃飽喝足後,洛元秋自顧走去結賬,白玢與陳文鶯也跟了上去,待離桌遠了些一把將她拽住。白玢長嘆一聲,似是非常無奈,道:“洛姑娘,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那位大人是個咒師,你就一點也覺得哪裏不對勁?”

陳文鶯不住看外頭,忽地道:“咦,她怎麽走了?白玢你快點說,這人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我怎麽知道?”白玢壓低了嗓音道:“……我原本在家祭祖,也不知為何被臨時召到太史局。見了冬官正以後,又被太史令問了幾句話,隨後這位咒師大人便出來了,說那道咒術並不完整,或有所缺,須得再查!”

洛元秋倦意滿滿,靠在老板的火爐旁烤手。此時雪仍在下著,卻是舒緩了許多,如鵝毛般輕飄飄隨風而落,一觸及爐火便消融飛散。雪意深寒的夜裏,火光盈滿她的手掌,鍍上一層柔暖的橘紅。洛元秋突然想起咒師那雙手,如果此刻映著火光,定然十分好看。這麽一想,她深感莫名,擡頭就看見一道黑影站在對街的樹下,狀若遊魂野鬼,好像是在幽幽地注視著自己。

洛元秋心中一驚,向後退了一步,撞在陳文鶯身上,就聽陳文鶯道:“哇,元秋,你怎麽了?”

洛元秋心虛地問:“你們說,那位大人她到底能不能看見啊?”

陳文鶯噗嗤一笑,道:“你還這個呢,適才是誰一直在偷偷看人家?我還當你真的是一點也不怕呢。”

洛元秋根本沒聽他們剛剛在說什麽,聞言道:“怕什麽?”

陳文鶯道:“咒師啊,你們符師不是和咒師向來不大對付的嗎?百年前還開過什麽法壇會,為爭高下吵來吵去,這事連我都聽過呢。”

洛元秋才想起這樁公案,頓然醒悟過來。自符道開宗立派以來,又分出符與咒兩種。世人常將符咒一詞掛在嘴邊,以為符咒本為一體,其實不然。符術是符術,咒術是咒術,兩者雖出自同源,卻背道而馳,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法門。

符術歸根究底,是借萬物之力為己用,順應天道而為,講究清凈養性,靈台清明不染凡塵;咒術卻詭譎莫測,雖傳言有起死人而肉白骨之能,但終究有違天道,以身飼咒而墮邪隧者無數,不啻於掘坑落塹。

符師不願與咒師為伍,深感恥辱;咒師瞧不起符師,認為他們只會亂畫甩墨,無用之極。

兩者勢同水火,敵視已久。雖然入門所學經法本就相同,依然不肯承認彼此同出一門。如今道門凋敝,符術也好,咒術也罷,都難現昔日風采。何況無論是符師還是咒師,都少之又少,這等宗門內鬥也只是修士們自己看看熱鬧罷了,還沒鬧到世人皆知的地步。

洛元秋聯想到方才咒師對自己冷淡近漠然的態度,心頭徹悟,湊過去說:“難怪她剛剛問我是不是符師,只怪我不曾想到這件事。不過說實在的,我也不是光只學符術,許多咒術也看過,符咒同源,其實很多東西也都差不多嘛。”

陳文鶯呵呵道:“好的,那你去她面前說吧,最好把‘符咒同源’這四字說的清楚些。”

洛元秋咬了咬嘴唇,余光瞥見那道黑影,只覺得背脊發涼。雖說玄清子符術咒術都教過,但對這件事也是略略一提,她從來沒有放在過心上,卻沒想到符師和咒師間的積怨如此之深,這可如何是好?

那邊白玢道:“先不提那道人是不是百絕教的人,就說他賣丹藥,只賣給那些應試的舉子,這就很有問題了……”

陳文鶯道:“要是百絕教插手,那這件事豈不是更嚴重了?”

洛元秋想到更深的一層,低聲道:“你們還記得那道人是怎麽和賀升說的嗎?他說‘以後有的是他們求你的時候’,如此推測,服用過丹藥的學子,是否會受其所控?”

白玢震驚道:“要是這些人中,有人中了進士入朝為官,或派遣至他處上任,又依然被這藥所控制——”

他倏然住口,如果這麽去想,那此事絕非一件簡單的命案。為何他被匆忙召進太史局,那些再三詳詢的卻語意不明的問話,此時都有了隱約的答案。

洛元秋道:“甚好,這下將事情理清了許多。那麽我有一問,那位咒師,你們打算一直讓她站在那兒嗎?”

兩人順著她所指之處看去,黑暗之中似站著一道人影,陳文鶯臉色微變,低聲道:“不是我膽小,說句真的,這位大人看著讓人發怵。也是怪我哥哥,總在我小時候說些咒師如何憑血祭、厭勝咒殺仇敵的故事,聽的太多,也就有些害怕。”

白玢遲疑片刻,道:“我也覺得有點奇怪,她蒙著臉,應該是有眼疾之類,但舉止與常人相同,這又是怎麽做到的?”

“可能不想讓別人認出她來?”洛元秋順口接道:“目不能視的人,聽覺要比常人敏銳許多,多細心留意,也能做到聽聲辨位。當然,她是咒師,靠一些玄奇法門相輔,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