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蟲丹(第2/2頁)

陳文鶯蹲下戳了戳賀升,問白玢:“這就暈了?”

“不必管他,一時半會醒不了的。”白玢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有些可惜地說道:“方才沒把握好力道,多灑了一些,當真是浪費。”

陳文鶯撇撇嘴,道:“我還以為多厲害呢,結果就這麽兩個人。”

兩人一同回頭看向洛元秋,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唯有那道人癱在地上,掙紮著想起來。不知怎地,任他如何掙紮俱是無用,始終被壓在地上。最後他勉強擡起頭,余光瞥見兩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膽敢私闖民宅,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白玢答道:“可惜,官府不受理此事。你私下煉制丹藥已是違禁,等進了太史局再說吧。”

道人先是一怔,既而大笑起來:“太史局?哈,原來是你們這群走狗,我說怎麽便如此之巧……我奉勸你們快些離開,別等脫不了身了,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

陳文鶯正要出言相譏,那屋子的門突然開了,洛元秋從裏頭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把茶壺,右手袖子挽起,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邊走邊往手上倒水,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徑自走到那道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我問你,你養的那些蟲子在哪裏?”

陳文鶯接道:“什麽蟲子?”

“剛剛我們在後院看到的那些東西,全都是蟲蛻。”

說著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縱然已經洗幹凈了,仍是覺得十分厭惡,一想起自己曾離那些蟲蛻如此之近,她就恨不得將此處燒了作罷。

陳文鶯聽了大驚失色:“那些都是蟲子?”

洛元秋踢了一腳地上的道人,淡淡道:“問他。方才我進屋裏看過了,只有一個落灰的丹鼎。藥材倒是有許多,擺的到處都是。我認不出種類,白玢你懂的多,待會進去看看。我覺得這人不像什麽煉丹的,倒像個煉毒的。”

白玢等她說完,掃了眼那道士,立刻便進屋去了。

道人躺在地上起不來,只能投以怨恨的目光,喘息道:“你是符師?難道你也甘願做朝廷的走狗嗎?正道如今奄奄,倘若你肯投身於我教……”

他衣襟前貼著一道黑色的符,符紙上的符咒形如山字,隱約透出古樸雄渾之氣。正是這道符壓住了他,令他無法起身。

洛元秋全然無視,等手上水幹了,才將袖子放了下來,認真回答:“太史局的月俸是二兩三錢銀子,時令常有補貼,約莫能有三兩銀子。”

見那道人像是呆住了,她忍不住問道:“你們是什麽教派,入了太史局名錄了嗎?山門在何處,教眾有幾人?若是不曾入錄,我勸你們且快些吧。如今入錄愈發艱難,像我不過晚來幾個月,就已經排到明年去了。”

陳文鶯:“……”

道人氣極,怒道:“什麽入錄不入錄的!受人驅使,為人賣命,你還真當朝廷的安撫是真的?那些都是糊弄人的把戲,做做樣子罷了!有朝一日那些大人看你們不順眼了,再如從前一般,尋個由頭全部殺了,哪怕你再有通天的本事又有何用!當真是愚不可及!”

洛元秋思索片刻,問:“那你們那什麽教,每個月給多少銀子?”

道人一下噎住了,氣的臉紅脖子粗,哽了哽道:“匡復正道,怎能被區區黃白之物所役?”

洛元秋默默聽完,嘆了口氣:“那就是分文不給,還要自己貼銀子了?”

“我師父曾說過,如這種不給銀子還總拿大道理唬人的,都是想騙人白出力。”她感覺有些冷,搓了搓手,總結道:“都是些不思進取、以騙術愚人,成日想著做白日夢的江湖騙子,給手下畫餅充饑,總說自己當了皇帝會如何如何。”

說著同情地看了眼地上的道人,見他神情詭異,試探道:“難道我說對了嗎,你也這麽被人騙了?不過莫要擔心,早些脫身便好。”

道人呼吸急促,張口欲辨,竟不知要從哪裏說起。一口氣咽岔了,在地上咳了半天。

一旁的陳文鶯將手攏進袖中,覺得自己內心十分平靜,有種不為外物所侵的淡然。

沒什麽,元秋就是這種性子的人,若是有天她能按常理出牌,那才是不應該。

如此一想,陳文鶯居然對那道人隱隱有些同情。但為了區分立場,她悄悄地背過身去,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什麽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