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掣令(第2/3頁)

洛元秋一進院子就睜大了眼睛,這院中到處都積著厚厚的雪,從瓦片到飛檐都是冰做的,泛著蒼冷的藍光。院子西邊有一方小池塘,但並未結冰,水面籠著層淺淡霧氣,居然還立著幾枝亭亭盛放的荷花。

院中有一顆高大的古樹,粗壯的樹幹幾近透明,樹上的葉子是薄而脆的冰,被風一吹發出清脆的響聲,落在院中輕靈無比。

更讓洛元秋驚訝的地方在於,這冰樹的葉子能被風吹掉,像真的樹木那樣落葉,在樹根周圍積了一層。

她情不自禁將手攏在袖中,其實院中並沒有多冷,只是面對這奇異的寒冬景色,又離的如此之近,讓人產生了寒冷的錯覺。

“哇,我說,這地方怎麽都是雪,這瞧著也太冷了吧!”

“少說幾句罷,我還沒說冷呢,你在這裏亂咋呼什麽呢?”

“呵,你都穿了這麽多了還覺得冷?那你沒救了,別當什麽掣令了回家放羊去吧!”

洛元秋:“……”

一對年輕男女不知從何走進院子,單憑容貌洛元秋什麽也認不出來,只能憑著聲音,辨認出那是之前結識的陳文鶯與白玢。

“這棵樹是冰做的?”

陳文鶯興致勃勃地伸手敲了敲樹幹,手在上頭摸來摸去,隨後又從地下撿起一片冰葉子道:“這是什麽?難道是落葉!哇,好像真的樹一樣!”

白玢不耐煩道:“別看了,快走吧。“

兩人從樹邊繞過,正對上站在樹後的洛元秋。

陳文鶯驚喜道:“洛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洛元秋指了指遠處,道:“去拜見冬官正大人,你們也是嗎?”

白玢仍是縮著肩膀,裝作打量院子,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洛元秋,眼中露出些許疑惑,客氣道:“洛姑娘,那便一同去。”

陳文鶯倒是很高興,與洛元秋並肩走在前,說道:“你的事辦完了?”

洛元秋答道:“是的,司天台的靈台星歷兩位大人一同驗明了文書真偽,不過師門中如今只剩我一人了,依照規矩,需入掣令任職。”

她將方才王宣與沈譽所說復述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陳姑娘,你知道什麽是掣令嗎?”

陳文鶯一怔,轉頭看向白玢,白玢神色略有些微妙:“你要入掣令?”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從瓊枝玉樹間走出兩位官員打扮的人,身形較高者著一身玄色袍服,長袖翩然,面容清臞,生著一把美髯;而另一位則是洛元秋之前在堂上見過的那位大人,他穿著一身藍色官服,隨著動作擺動,衣袖間不斷有雪花落下,必然就是冬官正了。

玄色袍服的人摸著胡子道:“歲分四季,季分時令,所謂掣令,自是監管四季時令的官職,若發覺有災禍奇異之變,需及時上報太史局。”

冬官正和氣地笑了笑,道:“上古時的人依天象地貌,遂做河圖洛書。平星分牧野,以定九州。觀四時之變,以甲骨為占,舉祭相迎,故而至今,方有了司天台。”

洛元秋點點頭,明白冬官正是在教導自己,認真記下後問道:“那太史局呢?”

陳文鶯與白玢同時變了臉色,陳文鶯伸手去拉洛元秋的袖子,冬官正卻道:“惑而不問,其惑終已。既入了太史局,你們也不用多禮。這裏與朝廷其他官署不大一樣,不必講究那些繁文縟節,禦史再如何告,也告不到咱們這兒來。”

言罷耐心對洛元秋解釋道:“既有天時地貌,以別於時季;便有玄妙道法,衍生出許多法門,人也由此分出不同。如朝廷有六部,各州事務總歸六部署理,從道門中生出的諸多派別,亦歸太史局所管轄。如此說來,你可明白了?”

洛元秋沉思片刻,道:“其實就是管人的?”

陳文鶯嘴角一抽,拉住洛元秋袖子的手無力滑落,冬官正莞爾道:“這麽說也沒錯。”

白玢輕咳一聲,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兩位大人。”

玄色官袍的男人道:“你是白家的後人?”

白玢低頭應是,冬官正身旁的青袍官員道:“這位是太史局的雲監大人,負責升擢一事。”

三人一同向雲監行禮,雲監微微頷首,突然問洛元秋:“你在看什麽?”

洛元秋道:“回大人的話,我在看冬官正大人的袖子。”

陳文鶯與白玢同時看向冬官正,只見他兩袖如常垂下,其上繡以青松翠柏,並無什麽奇特之處。

冬官正一撫衣袖,笑道:“看見什麽了?”

“雪,從大人的衣袖裏掉出來好多雪花。”

冬官正大笑,抖了抖袖子,一陣風平地而起,將院中積雪席卷而起,裹挾著雪粉鋪天蓋地湧來。

待風雪過後,眾人頭上身上都落滿了雪,像個雪人似的站著。洛元秋只覺得眼前一亮,抹去臉上的雪沫看向四周,小院內煥然一新,屋瓦閃閃發亮,積雪已經不見了,露出一座冰藍石塔。周遭的花樹枝葉交錯層層相疊,晶瑩剔透,閃爍著冰冷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