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點點星(26)

“半個小時, 你幹脆叫我飛過去。”孫施惠笑著撂了老汪的電話。

由著他去急,去跳。

汪家女兒說的好,真的假不了。

假的也終究真不了。

孫施惠打算拿小汪的話去回敬老汪。

念頭正盛呢, 孫施惠幹脆再倒回床上去,熱天下午最是容易覺頭上來的時候,趕在他囫圇睡意合攏前,孫施惠擡一只手臂枕在腦後, 喊一直在洗手間沒出來的人。

他不曉得汪鹽到底是在洗澡還是化妝, 只懶懶喊她名字,“汪鹽,我要喝水。”

衛生間的人始終沒回應他。

孫施惠這才不放心, 躍起身,走過去瞧她。

推門那一霎, 裏頭的人正好出來。面色不大好,甚至慌裏慌張的,孫施惠狐疑看她,“怎麽了?”

汪鹽到嘴的話還是咽下去了,她不敢說,怎麽著,她也不敢把所謂的珠胎暗結和自己聯系到一塊……

她雖說二十八歲了,可實數才二十七,她身邊多的是沒有結婚的單身女性, 都比她年紀長。

汪鹽還沒做好為人母的準備, 她一想到會有個孩子從她肚子裏出來, 毫無喜悅之情。只有害怕, 只有一種考砸了的感覺。

且這兩天, 她才和孫施惠因為所謂的婚生子較量過。她不怕他不喜歡她, 不愛她,唯獨怕他把自己看作一個換取繼承的工具。

生娩的工具,轉化他們家新一代繼承人的工具。

汪鹽也親眼目睹過,他的爺爺是怎樣狠心去母留子的。

當年一個七歲才進門的小孩,那麽赤忱地求爺爺,把媽媽和阿姐都接過來,我就可以不走。

換來的是說一不二的大家長的訓斥,孫開祥冷漠訓斥施惠:你再不服管教,連同你原先的名字也剔除掉。

汪鹽害怕生娩的痛楚,也害怕再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繼承孫施惠的痛苦。

她墜墜的心,像打翻了什麽,五味雜陳。

汪鹽靜悄悄地埋頭紮進孫施惠的懷裏,拋開別的不管,她突然由衷得心疼他。很奇怪的感覺,她想起之前媽媽共情過孫施惠的生母,說這種母別子還是子別母,只有生過孩子的人才能懂。

孫施惠冷不丁地被她紮猛子般地紮進懷裏,兩個人硬碰硬的疼。他嗤笑一聲,來撈她的臉,“怎麽了,你別告訴我你又餓了,咱們也歇歇,我也吃不消,說真的。”

汪鹽才環著他腰的手,即刻松開了。

她恨不得罵他,就是因為你。可是又不敢貿然跟他講,她太知道這個節骨眼如果她有孩子,對於孫施惠和孫家意味著什麽。

好像能迎刃而解許多問題,但是,汪鹽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任性不計劃的生活態度了。

她不想她的孩子僅僅因為是任性或者避孕失敗而降臨的,也不想孫施惠到頭來,自己的親生骨肉又宿命一般地輪回著他的腳步。

汪鹽心裏祈禱,也許晚上例假就來了,最遲明天。

孫施惠再問她,怎麽了?

汪鹽也緩兵之策,說頭疼,在房裏悶的。

聽她這麽說,某人到底是個男人,也難事無巨細地細致,沒多想,說那就下樓去,沾沾地氣,“正好你爸找我呢。”

“他找你幹嘛?”

“審我唄。說我夜夜纏綿酒店,不歸家。”

汪鹽正心煩呢,一個頭兩個大,“他哪裏知道的啊?”

孫施惠只笑,“你問我我問誰。”

他說著,換衣預備出門,口裏還喊著高調,“我給他攢著呢,他要找我,我正好給他一並會東!”算總賬的意思。

事趕事,碰上汪鹽心情郁悶,她也不高興聽這對翁婿的經,一副隨你們去吧。

孫施惠換了套家常穿著,圓領短袖恤衫和水洗藍的仔褲。

一下子從那些酬酢的端架子派頭裏擇出來了,人顯得輕松俊朗,少年恣意。

他和汪鹽一道下樓的時候,揶揄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有哪個情人敢有你這副尊貴的派頭的。”

電梯徐徐往下,孫施惠點評汪鹽,“明明是再正不過的太太了。”

“情人什麽樣?”汪鹽詰問。

“撒嬌賣乖,或者蹬鼻子上臉……”某人覷著風向不對,急轉彎,“誰知道呢。”

哼,汪鹽冷出聲,“虛偽。”

“誰?”

“誰急說誰。”

孫施惠聽這話不樂意了,要來攬她,汪鹽不讓他鬧,恨不得從今天起楚河漢界,也要他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都給她把衣服穿好,不準穿不住衣服!

她快煩死了。

她得說點什麽,叫他掃興,叫他老老實實別鬧。“你別告訴我,你應酬的那些老老少少裏,沒帶情人出來過的。”

“多的是。”孫施惠客觀陳述。

汪鹽原本要他掃興的,聽他這麽說,自己先掃興起來了。高跟鞋一頓,瞥他一眼。

某人好笑,“幹嘛,別人的事也算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