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點點星(5)(第2/5頁)

淩霄花攀得院墻東南隅上滿滿當當。

汪鹽穿著白天那條白裙子,孫施惠悄默聲地走到她腦後才出聲的,“大晚上在外面遊魂的都是鬼!”

汪鹽被他嚇了一跳,偏第一時間扭頭過來拖他走。

院墻裏頭已經聽見什麽玻璃器皿砸地的聲響了,瑯華在裏頭說什麽,聽不大分清,但有一句,門外的人聽到了,瑯華叫誰:請你離開這裏。

孫施惠聞言就要進去,汪鹽不讓,拖著他的手,喊他回頭。

“你搞什麽名堂?”

“脫敏治療。”汪鹽答。

汪鹽說有些面對或者對峙,不需要外人參與。解鈴也許系鈴人,她們合或不合,能治愈自己的從來不是別人。

“即便瑯華說幾句什麽,母女倆各自消化就好,外人在,她們反而難調停。”

孫施惠平時拎汪鹽就跟提溜小雞那種,今天由著她拖著他走了老遠。

二人都走過他們院子了,汪鹽才反應過來,剛要回頭,孫施惠一把扽過來,“你退休了去做街道調解員不錯,那種戴著袖章整天巡邏的居委會大媽。”

“那你肯定是到六十歲也沒人搭理的臭老頭。”

“那不是正好,正好你來調解我。”

汪鹽被他的厚臉皮難住,怎麽有人說個互相傾軋的笑話都能沒臉沒皮地在那等著呢。“孫施惠,你真的到六十歲也沒人搭理!”

“有你搭理我就夠了,我要那麽多人搭理幹嘛,問問我稀不稀得看他們一眼?”

說著,孫施惠扽著汪鹽往東面院墻處去。

“你幹嘛?”

“去買煙。”

“大晚上你還抽?”汪鹽有點煩。

他也實事求是,“汪鹽,這段時間我是戒不了的。別為難我。”

孫施惠手裏有車鑰匙,他原本是想自己開車去買的,眼下拉著汪鹽出來,他卻並不太想開車子去了。

難得他有空,也難得抓得到她。

“我們走著去買,好不好?”

汪鹽低頭看著腳上的涼拖鞋,她在家穿的。她要回頭換鞋。

孫施惠沒讓,“大晚上的,沒人看你。”

香樟樹一路往南的小巷子,入夜後有著幽涼的潮意。兩個人都沒帶手機,信息時代,通訊工具便利也像電子鐐銬。

孫施惠從車裏翻出幾十塊零錢,這是他們二人上路所有的資費。

巷子窄且仄,兩輛車子會當幾乎沒空隙那種。偶爾有電瓶車經過,汪鹽也自覺錯開身,不二人並肩來占行路的空間。

孫施惠便回頭來看落後兩步的她,也問她在想什麽。

汪鹽其實什麽都沒想。專心走路而已。

他這麽問,她倒是有點想法來問問他了。“爺爺說,我爸才是你最服氣的人,我總覺得這話有點不可思議。”

“呵,我為什麽要服氣你爸?”正主出聲來印證汪鹽的話。

“那麽當年我爸和你說什麽了,你才不繼續作妖的?”

“說什麽了,無非就是男人的擔當責任這一派措辭唄。還有,什麽叫作妖?”孫施惠拒不承認,彼時不是他嶽父的老師,給他下最後通牒:做不到他期待的樣子,汪家一輩子與他孫施惠割席。

他哪裏是聽恩師傳道解惑,他不過是舍不得跟汪家的女兒割席罷了。

汪鹽直到今天,都從不正面與孫施惠談他那段過往,不問不聽。眼前,她用了個很是鄙夷的詞。

去年,爺爺去汪家提親,被汪敏行特意提到這段,孫開祥輕描淡寫用血氣方剛四個字揭過去了;

而汪鹽私心就是頑劣。孫施惠孤孤單單,並不代表他沒有頑劣的根性。

路才走了一截,薄衫之下就都是汗了。孫施惠把錢塞在襟前的左口袋裏,一步走過來牽汪鹽的手,因為他想起她之前那句,酸梅和話梅連字都不一樣的寫法,哪來的相似之說。

事實也是,她們除了名字片刻地讓他有混淆感。從頭到尾,無人像她。

這天底下也沒有別人,能站在他眼前,手心裏,還讓他有若即若離的覺悟了。

汪鹽嫌他手裏剛才捏著錢的,再來和她十指交錯。

孫施惠:“之前誰說最愛數錢的感覺的?”

“我數錢不去沾別人的手。”

“那我要把一雙手剁掉了。”孫施惠說,他們總是一邊數錢一邊和別人握手的,怎麽辦?

汪鹽穿著平底的拖鞋,黯然的街燈下,挨得近的緣故,她得仰頭看眼前人。

她才要鄙夷他什麽,孫施惠拿捏錢的那只手來貼汪鹽的臉,手背掃她的臉頰,“不是問你爸如何說服我的嗎?”

“是你老爹口口聲聲,我挺不過去這一關,或者也像我父親那樣沉湎喪命的話,就一輩子不允許我登他的門。說得神乎其神的,好像他門裏有什麽金疙瘩似的!汪鹽,你說對不對!”

“呸!”汪鹽早已定性他了,他這輩子下輩子都改不了頑劣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