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家雨(4)(第3/4頁)

她坐起身的緣故,不免比他高出許多。剛才被他氣昏頭了,都沒看到他把那條綠底紅海棠的被子,被面朝下鋪在地上。汪鹽簡直怒氣值攢到了頭,她突然呵斥的口吻,要他起來!把她父母給的被子拾起來,“你不當惜,那還是我父母給的。你要睡地上,去拿你孫家的被子。”

認識她這麽多年,汪鹽待別人都是和善的,唯獨對孫施惠,吆五喝六地。她說著,就從床上下來,趕鴨子般地,要把孫施惠從被子上驅除出去。

某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被她指著鼻子罵,再被她趕著起身來。氣得他來回地走。

汪鹽把地上那條綠緞面的被子翻轉過來,沉默了幾秒,然後幹脆嫁禍到他頭上了,說他把被子弄抽絲了,“你看!”

一身紅睡衣的人擁著一床綠色的被子,皺著眉、噘著嘴,著實地有視覺沖擊。

孫施惠當真了,他走過來,蹲下身,還真的看到簇面嶄新的被子上抽絲了一處。他個男人自然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可是被子是她母親辛苦忙給女兒的陪嫁,孫施惠就是不看她父母的心意,也明白汪鹽這剛嫁出來的“不適應”。他明明替她慮到的,又親眼看她哭一場。掉頭,一言不合,就又和她吵吵上了。

他連忙把那兩床被子通通拋到床上去,也拉汪鹽起來,聲音識相也溫和了些,“好了,是我不好,不該拿你的陪嫁玩的。”

汪鹽撇開他的手,不要他碰,也不稀罕他酸溜溜的話。

孫施惠拖她坐回床上,又嫌滿床的被子礙事,再往邊上拋拋,自己也跟著坐下來。心思靜下來,邏輯也跟著回來,想起他出去前,也許可能是不是他把被子掀掉地上,不小心劃拉抽絲的?

汪鹽依舊不說話。

孫施惠再次輕聲跟她說對不起,又怪這被子未免也太矜貴了些。“壓根不能碰。”

汪鹽適時的沉默,孫施惠打量她側臉,揣度著開了口,他為他情急莽撞把被子掀掉地上道歉,“……誰讓你不答應我的。”

汪鹽低眉順目了會兒,聞言他這一句,偏頭過來,成年人的會意,委婉也直白。

她迎面對視著孫施惠的目光,亦如這些年他們清清白白的來往,“我有權不答應,任何時候。”

聽清她這一句,孫施惠渾身的逆鱗卻頓時收斂了。

明明,他要的就是她委實的點頭。

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孫施惠良久的沉默,不禁讓汪鹽回過些神,她剛才說什麽了,氛圍又怪怪的了。

床上窩了兩床抖散的被子,看起來一團糟,汪鹽想做點什麽來破了這該死的氛圍。她趕孫施惠起來,要把這兩床被子重新疊好。

有人從善如流,灰溜溜從床畔起開。站在床尾,雙手抱臂靠在一根床柱上,看她疊被子,三兩下的工夫,他和她說話,“晚上你說哪道湯好喝的,我也餓了,我叫齊阿姨去熱些,好不好?”

“我說的是我媽愛喝,不是我。”汪鹽把兩床被子疊好,再壓回它們原先的位置。

床尾的人看她動作,然後莫名了然地一聲長哦。“哦……,我以為你也愛喝。”

汪鹽不理他,重新爬到床上。

想起什麽,把床頭櫃抽屜裏那塊表翻出來,扔給他,說他任性自己剪的,自己去想辦法吧。

孫施惠壓根不往那塊表上看,只怪汪鹽不承情,“那不然呢,怎麽辦,我剪你頭發?你保證你不雞貓子鬼叫?”

他再和汪鹽解釋來的趙先生是什麽人。他在談一個文創地產項目,重中之重就是一處民間博物館,趙先生就是這位藏主。對方所有的藏品都在S城鄉下的宅子裏。

而舉家卻在國外定居,這回籌辦這個民間博物館,倒惹起一頓鄉愁來。

趙先生聽說施惠今日結婚,憑著同鄉的便利,夜裏也摸過來了。怪施惠結婚這麽大的事也不給他寄張請柬。

順帶著,連賀禮也送過來了。

汪鹽聽後,嘴上說著,“這些生意經你不必跟我說。”然而,心裏還是客觀的。她很知道這些打開門做生意,避無可避的人情世故。有些事情,總是不能由著自己獨立狹小的性子。

譬如孫家,結婚這種事情,宴席擺酒還真是不能免。

孫施惠糾正汪鹽,“這不是生意經,這是我的腳程。你總不能一點都不知道你丈夫每天在幹些什麽吧。”

“說出去,不僅我沒面子,你更沒啊。瞧吧,這個女人真是一點沒籠絡住自己的男人啊,連他每天忙什麽都不曉得。”

汪鹽靠在床頭,朝床尾的人,瞥一記不輕不重的白眼,仿佛在說:話都給你說,我還能說什麽。

孫施惠卻對這不聲不響的白眼很滿意。

沒什麽比這生機勃勃地安靜著更值得慶祝的了。

消停下來,他還真餓了,席上就沒吃多少,光顧著喝酒了。問汪鹽要不要吃夜宵,她也只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