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遠遠風(5)

“太醜了。”孫施惠說汪鹽坐那和人相親的樣子,實在太醜了。

汪鹽氣得太陽穴疼,“你看到了?”才有鬼。

“可以想象。”

然後更大放厥詞,說這些年來,汪鹽的審美一直沒變,“你永遠吃那套。”

“……”

“男人朝你服服帖帖那套。”

汪鹽笑出聲,“施惠少爺字典裏只有服帖,沒有溫柔。”

“滾。”他罵人,“見鬼的溫柔。”

汪鹽自己頭昏得厲害呢,可覺得孫施惠應該不至於,他不至於這點酒量。

他再問她,“相親是為了什麽?”

汪鹽不高興答。

他自己接上,“結婚?做個條件還不錯的,某某太太?生個孩子,跟別人姓?”

提到跟別人姓,汪鹽顧忌著他的心病,沒回嘴他。她倒是想問問呢,那麽你呢,你當初也是跟你生母姓的,不也是冠回你父親的姓,因為這姓背後有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利益。

豈料汪鹽的沉默更是助長了某人的氣焰,他嘴角輕蔑,“你做了某某太太就別和我來往了,當然,借錢的話,我會考慮一下,不過以你汪鹽的心性也不會跟我借,嗯?”

“我得過得多差勁,張嘴跟你借錢!”

“少來勁,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還少?”

“孫施惠,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麽叫我吃你的喝你的?”

“現在。”他說她今天就吃了喝了。

“要點臉吧,不然我都替你爺爺屈得慌。”汪鹽覺得,無論孫施惠當初願不願意回來,這二十年的人生始終是不可逆了,而且孫開祥一直很嚴格地要求這根獨苗,為的就是不允許任何的差錯,希望他參天、茂盛。接替他爺爺、他父親還有他自己。

不過,顯然是汪鹽想多了。孫施惠這個人,他什麽時候都難朝身邊人交心,有時候他說些面子上的漂亮話,就僅僅停留在面子上,你等著他去兌現,那麽就錯了主意;

相反,他說些面子上的刻薄話,也同樣只停留在面子上。

比如眼前這一句,吃他的喝他的。孫施惠細數這些年來,汪鹽哪回不是趁著他倆吵架言和的空档,敲他竹杠。

小到一個籃球鑰匙扣,中到多少頓拿和酒,大到他精心養植好幾年的翡翠蘭。

汪鹽聽到有人還心心念念那盆翡翠蘭,且把它歸納為大項範疇就知道這個人有多記仇了。

那次她是認真求孫施惠求來的,也說過他有什麽置換條件盡可以提。

翡翠蘭是她幫他們姚總求的,借花獻佛,打通一個關鍵客戶的敲門磚。

那個節骨眼上,汪鹽也只能想到孫家的花房裏有,最最有價有市的這一盆是孫施惠養的,她那時候認真求某人割愛,還是二人一言不合吵架之後。

孫施惠躺在搖椅上嗑瓜子,他問她,你打算出多少錢?

汪鹽讓他報價。

某人:我報什麽價,我又不想出。

有人急得在花房裏打轉,她甚至在那悄默聲地準備物色個次等好的,然後去求孫爺爺,也好過求他手裏這株。

孫施惠不時出聲,牛逼哄哄的,表示他這株蘭花侍弄得多細致,比他老婆當惜。

汪鹽笑話他,你老婆聽到這話未必高興得起來。

為什麽?某人問。

嗐,求人的矮一截,她幹脆做一次一日師:沒有女人願意成為參照物,哪怕你是在誇一盆花。

某人在那冷切一聲。手指指地上,說作為交換,叫汪鹽把地上的瓜子皮掃一下,花就可以搬走。

汪鹽覺得不行,認認真真一板一眼,說親兄弟明算賬,你還是開個價吧,或者清楚說你要什麽。

孫施惠笑她,好大的口氣,置換是吧……我還沒想好,想到了再跟你要。

結果沒半個月,孫爺爺體檢出不好。之後忙忙碌碌的半年有余,汪鹽不是不記得他的人情,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還報他。

如今正主討債了,汪鹽也不賴,“正好你回來了,花的錢,我補給你。”

孫施惠突然市儈的嘴臉,喝一口飯後普洱,“你早幹嘛去了,這半年銀行都關門了是吧,你哪一天不可以轉賬給我?”

汪鹽被他的無名之火難住了,好像這麽多年,二人矛盾齟齬的點從沒變過,一直都是他一不如意就發難,“我給錢你要嗎?況且孫爺爺出了這樣的事,你忙到不見影子的地步,我要是摳摳索索地要還你錢,你沒準會因為火沒處發,我又撞槍口上了!”

“你少編排我。”

“哪回不是,孫施惠哪回不是!我說好聽點是你的一個老朋友,說不好聽點,不過是你一個又便宜又老舊的工具人!”

孫施惠聞言愣了好久,也一瞬不瞬地盯了汪鹽好久,最後,淡淡出口,翻臉無情,“不然呢,把你當寶供在菩薩面上?汪鹽,你少廢話,把我的花還回來,原封不動。沒人稀罕你的錢,你就是把你的身上的全扒給我,都抵不上我那盆花,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