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遠遠風(2)

“笑話吧,停在這裏等我不就是為了這一句?”

某人譏諷且傲慢,口無遮攔,“別怪我沒提醒你,男人過了三十,只剩下一張皮。”

“哦,那你也沒幾年了。”

孫施惠聞言冷笑了聲,“聽起來還蠻順利的?這麽維護那個三十五。”

“三十四。人家。”汪鹽噎不死他,也堅決不服輸。

車身向前,能看到外面有雪往後捎。“津明哥還沒回來。”她提醒身邊人。

孫施惠把手裏的咖啡一飲而盡,空杯擱到杯格裏。雙手枕在腦後,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嘴裏還配合著出聲,一身松懈,“他自己打車回去。”

宗親上,孫津明確確實實是孫施惠的堂叔。但社會關系與明面上,他只是幫孫家做事。是以,工作範疇內,某人才永遠一副銀貨兩訖的嘴臉。

“你爺爺最近好些了?”

“不太好。”

最近半年,汪鹽和孫施惠鮮少聯系。偶爾她朋友圈更新,後者只言片語評價幾個字,她反過來問他近況,他也是好與不好之間。

現下聽聞他這樣說,汪鹽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孫施惠倒是反過來安慰她,“上年紀了有個毛病,難道還會一天比一天好?”

人已經挪回來了。孫施惠這一趟去B城半年,一是陪著爺爺手術療養,二是料理那頭的生意攤子。

他用一種老氣橫秋的說辭,“帶病延年吧,活一天賺一天。”

汪鹽聽出他心情不好,悄默聲地換了個話題,“來這裏談生意的?”

邊上人閉目養神,聲音很輕,卻嚴陣以待,“嗯,順便爺爺有份提前公開的遺囑。”說著,孫施惠忽地睜開眼睛,瞥汪鹽一眼,像似就說到這、也像確定她有沒有聽。總之,很保留的神色。

汪鹽點到為止的問候。她過來就是和他打個招呼,問問他的近況,這些年,他們不親不疏的聯絡也僅限於此。

孫施惠不是個熱心腸的人,汪鹽七歲第一次見他就是如此。二十年來,他教養在他爺爺身邊,祖孫情意肯定是有的,但這樣的富貴家庭,等著老爺子去、宣讀遺產的虎視眈眈也是必然存在的。

所以汪鹽很識相,不幹己事,不聽不問不關心。

前面就是地鐵站,她提醒司機,“師傅,前頭放我下來就可以了。”

不等司機應答,孫施惠發話,“你吃了沒,我還沒吃,去吃……三文魚?”他記得汪鹽愛吃一切魚類的做法。

實情汪鹽很餓。她饑腸轆轆地偏過頭,看邊上與她隔一座位的人,他手機響了。孫施惠一面接電話,一面知會司機,去拂雲樓。

*

這通電話講了約摸一刻鐘,車子抵達店門口,有人還沒收線。

司機從後備箱裏拿出一把直柄傘,正巧汪鹽下車,就徑直撐開遞給汪小姐了。

汪鹽伸手要接的時候,孫施惠快她一步,接電話的手,右邊換到左邊去,騰出手來打傘,很公平的態度,與汪鹽一人一半。

雪越下越大,甚至能聽到傘面上的摩挲聲。

拂雲樓正門口有專門的侍應生負責收納客人的雨具和遞消毒毛巾擦拭衣肩雨水。孫施惠正好這通電話講完,傘和手機都在手裏,忙到昏頭了,把手機遞給侍應生,年輕的女侍應抿嘴笑了下,提醒客人,“先生,您可以把傘交給我們保管。”

汪鹽在邊上不無鄙夷,“你招惹女生的戲碼真古早。”

饒是她穿著高跟鞋,孫施惠也高她一頭,老朋友般地惡劣,“我連她眼睛鼻子都沒看清,招惹個鬼。”

汪鹽可有可無地聽去,徑直往樓上去。

孫施惠沒好氣地跟著她,“我這段時間忙得腳打後腦勺,再好看的貂蟬,也是豬八戒。”

“倒是你,新聞!願意出來相親了,你可別告訴我,女人年紀一到,都恨起嫁來?”

汪鹽由他取笑,沒所謂,“也許吧。我媽催得厲害,我不來……又是盛吉安一樁罪過。”

他們高中時候,三人互相認識,孫施惠和盛吉安還一同在汪鹽父親班上,反倒是汪鹽,教職工子女避嫌的緣故,不得在父母或親戚班級裏。

那時候盛吉安回回護著老汪的女兒,孫施惠他們幾個就取笑盛大學霸,上趕著當老汪的乘龍快婿呢!

汪鹽和盛吉安分手三年,她始終不怨懟他。她曾和孫施惠說過,換我,我也會和女友分手的。因為太現實了,一個遭逢家庭變故學業未完的赤貧學生,沒有經濟沒有父親做頂梁柱了,生受了女友父母世俗的眼光和偏見,他實在沒資格談感情了。

貓貓,盛吉安私下都喊汪鹽這個小名,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喜歡你,脊梁骨都快斷了,我該怎麽辦!

汪鹽平靜接受了盛吉安的分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只知道,丟開我,你可以跑得更快一點,盛吉安,我也可以活得比和你一起的時候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