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頁)

日出時朝會散,張侍郎被請進了丞相官署,心裏七上八下:“沈相叫我來,有什麽事?”

什麽事。在他服藥之前,必須做完的事。“黃靜盈與張玖和離之事。”

張侍郎大吃一驚,臉上顯出慍怒:“這是我家家事,仿佛也不必沈相關心吧?”

這幾天姜雲滄一直在施壓,威逼和離,張玖每次出門都莫名其妙挨打,嚇得躲在家裏不敢出去,張侍郎本來就焦頭爛額,此時見沉浮也來說,心裏的窩囊氣有些壓不住。

沉浮沒說話,從案上拿過幾本卷宗,丟道他面前。

撲,紙張接觸桌面,輕微的聲響,張侍郎知道是給他看的,連忙拿過來一番,張玖狎妓,雇人毆打林正聲的證據,張家子弟素日裏那些行為不端之處,侍郎夫人受娘家請托,暗地裏為娘家子侄跑官的證據,更讓他恐懼的是,最後十幾頁,都是關於他的。

那些可大可小的“禮尚往來”,門生故舊的請托,還有公事上的紕漏,最近的一次,是他參與顧炎任職西州的一些內幕。張侍郎的手抖起來,半天說不出話。

“水至清則無魚,這些事,我本來可以放過。”沉浮的語聲從上首傳來。

張侍郎擡眼,他神色平靜,似乎只是尋常說話,可濃重的壓迫感仍舊從他那張謫仙般的面容裏透出來,張侍郎冒著汗,咽了口唾沫:“好,我這就回去安排,讓他們和離。”

和離而已,兒媳婦又不難再找,只要沉浮別再咬著他們,就謝天謝地。

沉浮低著眼:“女兒,歸黃靜盈。”

“不可能!”張侍郎脫口說道。

他漲紅了臉,身子半站不站,怒到了極點:“我張家的孫女如果讓個和離的女人帶走,簡直是奇恥大辱!”

“從古到今,從來沒有這種事!沈相就算殺了我,我也決不能答應!祖上幾輩子的臉面,張家的門戶聲譽豈能如此由著人糟蹋?若是我迫於權勢答應了,今後在陛下面前,在京中,在同僚面前,我還怎麽擡得起頭?將來九泉之下怎麽面對列祖列宗?簡直是奇恥大辱!”

“張侍郎想必也知道,我不久前剛剛和離。”沉浮平靜坐著。

心裏如同刀剜,和離兩個字親口說出,竟是如此痛苦。沉浮頓了頓:“我的孩子,我親口承諾,親筆寫下,歸我從前的妻子。此事陛下知道,陛下同意。張侍郎覺得,我奇恥大辱,我糟蹋了門戶聲譽,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我在陛下面前,在京中,在同僚面前,擡不起頭,是麽?”

張侍郎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的話每一句都是在打沉浮的臉,連忙起身:“沈相恕罪!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

心裏惶恐到了極點,本來就犯在他手裏,如今一不留神說話又把他得罪狠了,以他一貫狠辣的手段,怎麽可能放過他,放過張家?

張侍郎緊張著,發著抖,聽見沉浮冷淡的聲音:“這些,才是就事論事。”

他的目光停在卷宗上,沒再往下說。

威脅之意不言而明,張侍郎一層層出著汗,衣服濕透了,腦子裏亂哄哄的,每一息都有一年那麽長。前途,臉面,前途,聲譽,前途,議論。無數念頭激烈爭奪著,到最後留下的,只有明晃晃的前途兩個字。張侍郎咬著後槽牙,許久:“好,和離,孩子歸黃靜盈!”

一個孫女而已,又不是孫子,拼上臉面不要,拼上讓人笑話議論,什麽都比不得錦繡前程。

“好。”沉浮起身,“從前一筆勾銷,今後好自為之。”

他邁步離開,張侍郎一個人留在屋裏,渾身虛脫著,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渾身上下都在冒汗,怒燥又憋屈。卷宗還留在桌上,張侍郎知道是留給他的,抖著手拿過來塞進懷裏,狠狠地啐了一口。

沉浮出官署,入宮城。

謝洹在嘉蔭堂等他,擡眼道:“坐吧。有什麽急事,趕在這會子來了?”

很多事,在他服藥之前,必須辦完的事。

沉浮落座:“有些事,臣須得向陛下稟明。”

“白蘇今早已經移去刑部大牢,目前由刑部郎中周善審理,白蘇身上疑團很多,一是前任南越縣令,現任韓川縣令莊明,具體事項臣臣已移文西州太守查辦。二是岐王,白蘇與岐王,很可能有極深的關聯,可由巫藥入手,查查岐王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這些年岐王府有沒有無故死去的女子。”

“周善敏銳剛正,白蘇一案最好由他繼續查辦,關於此案的疑點和一些推測臣悉數記錄在案,供陛下參考。”

他掏出一本卷宗奉上,謝洹接過來,有些疑惑:“你繼續辦就行了,何必交給周善?”

就怕他命沒那麽硬,不能繼續查辦。沉浮頓了頓:“朝堂之中,臣也有幾句話要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