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日光如紗輕覆在鹿鳴發間眉上, 光華璨璨。他目不斜視地走,眼底依稀蒙著層朦朧微光:“聽說林家的林女郎是女郎同窗。”京中有許多林家,但人們一提林家往往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個詩文著稱的林家。

周寅似乎很意外他有此一問, 認真點頭:“正是。”

“倒巧。”鹿鳴不鹹不淡道, “一會兒我就要去林家診病。”

周寅緊張兮兮, 略帶焦急地問:“是阿蘊病了嗎?”

鹿鳴跟念:“阿蘊?”他神情古怪,對於她如此稱呼旁人。

周寅不好意思地糾正:“是林女郎。”

鹿鳴深深看她一眼, 收回目光:“不是, 是為林夫人診病。”

周寅輕顰淺蹙, 看樣子並沒有因為病的不是林詩蘊而松一口氣。她愁緒淺淺,輕聲道來:“無論是誰,得病了都會很難受的。”她憂國憂民, 心系萬物,善良過分。

鹿鳴不好在這裏安慰她,只向她保證:“我會盡力診治。”

周寅聞言似乎感動不已, 很真誠地誇贊:“您真是醫者仁心。”

鹿鳴流露出一瞬不自然,淡淡看向遠處:“分內之事。”

“還未問您舅母的病情如何, 可要緊麽?”她好像總有煩惱不完的事。

“夫人一切尚好,沒有太大閃失,喝藥調養不會有任何問題。”鹿鳴說得輕松, 不想讓周寅因謝琛之事產生愧疚。

周寅哪裏會有愧疚這種東西。

即便如此, 她卻還是裝模作樣地舒了口氣:“那便好, 不然我……”她興致盎然地在鹿鳴面前演戲。

鹿鳴怕她愧疚難當不小心說出昨夜之事,輕咳一聲。

周寅如夢初醒般閉嘴, 眼睫輕顫, 像不安的蝶。她抿了抿唇, 躑躅著開口:“可以拜托您一件事麽?”她擡起眼, 動人地望向鹿鳴。

他想她何必問,無論她說什麽他都會答應的。

“請講。”身後還有下人跟隨,鹿鳴依舊要保持距離。

“關於林女郎母親的病情,您診治後得空了可以與我說一二嗎?”周寅像是怕人誤會,急忙解釋,“林女郎素日從不展顏,我很擔心她。”

鹿鳴感到輕微的不適,自然不是因為周寅,而是因為那位素未謀面的林女郎。阿寅對她在意過甚。

“好。”但他還是答應下來,他永遠不會拒絕周寅。

“多謝您!您真是個好人。”周寅感激不盡似的。

……

林家不是鹿鳴去過的最為尊貴、地位最高之處,卻是規矩最多的,在門前要經過除塵、盥手、焚香等一系列冗雜流程。

在旁人要往他身上熏香時鹿鳴眉頭一皺:“我是來瞧病的,時間最為寶貴。若貴府依舊要花功夫在這些無用之事上,我看也不是真心求診,告辭。”他心中已有計較,作勢向外走去。

林府下人們頓時慌了,停下手上動作,一面急忙留人,另一面派人與老爺通報。

林詩蘊難得從院子裏出來,彼時正在正堂中坐著。她不受外界影響,只當一旁的林老爺與林詩藏是空氣,頻頻向外看去。她終於等得慕虎館的神醫來林家為母親瞧病。

林詩藏幾次三番出言挑釁,皆被她無視得徹底。

林老爺在上首不知輕輕搖了多少次頭,對林詩藏的脾性感到無奈。他頗不理解,明明林詩藏在外也能裝出一副高風亮節的樣子,偏偏對著林詩蘊便怎麽也不肯低頭,將本性暴露得徹底,不堪極了。

小廝匆匆忙忙地入內,林詩蘊倏然定了目光看人。但見一人入內未見神醫,她頓時鎖起眉頭。

“神醫呢?”不待旁人開口,林詩蘊先問。

林詩藏見縫插針,不放過每一個刺林詩蘊的機會:“妹妹好沒規矩,父親尚未開口,容得你來說話?”

林老爺本不覺得有什麽,聽林詩藏這麽說也覺得林詩蘊過於目中無人。

但林詩蘊理也不理他們,盯著小廝看。

小廝受不了她目光帶來的壓力,將門前發生之事吐露出來。

林詩蘊一惱:“直接請人進來!”她甚是認同鹿鳴所言,不管他醫術如何,看來是個治病救人的郎中。

林詩藏立刻制止:“不許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來我們林家,就該遵守林家規矩。他有脾氣不願診治就讓他滾!”他酷愛與林詩蘊作對,凡是林詩蘊要達成的,他勢必要破壞。

林詩蘊忍他多時,聞此言再不願忍,豁然站起轉身怒視著他。

林詩藏見她終於不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心裏暢快。

下一刻只聽林詩蘊冷聲道:“你平日如何與我作對我皆不管你,事關母親性命你依舊如此,你將母親置於何處?你究竟有沒有半點孝心?”她這番話不可謂不重,一頂孝道的帽子扣下來,讓林詩藏口舌發麻,一時間無法反駁。

“你懂什麽……”林詩藏冷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