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謝荷睨謝苗一眼:“哪個有這樣大本事的綁匪還來咱們家綁人?不去綁個更值錢的?”也是敢說。

偏偏謝苗真被說服, 很嘆服地點頭:“也是,我家沒錢。”她人小鬼大,故意想逗樂大家, 語氣抑揚頓挫。

謝荇聽得哭笑不得, 兄長不知所蹤的忐忑一下子淡去不少。但因是長姐, 她仍要憂心家中,是以臉上尚帶憂色。她一直沒聽見周寅說話, 不由看向她。

只見她一雙明眸中滿是驚惶, 惹人憐愛。

謝荇瞧瞧握住她手拍拍, 以表安慰。

周寅蒼白著臉擡頭,感激地看她一眼,驚惶少了一些。

四人在周寅房中說了會兒話, 謝夫人那裏便來信了,要四人一起到正堂去。來傳話的婆子神色沉重,看來情況不大好。

謝荷還在追查事情真相, 攔著婆子問:“大哥哥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綁走的?”

婆子一驚,忙看門外, 確定沒叫其他人聽見才稍稍松口氣,壓低聲音道:“女郎是從何處知道此事的?這事並不光彩,您千萬不要往外說。”

“怎麽還不光彩?”謝荷感到有些奇怪。她以為兄長是遇事不順才離家出走散散心, 怎麽有人不至於到不光彩的地步。

“哎!我不好說, 總之女郎們還是先到夫人那去吧。”婆子語言含糊, 遮遮掩掩。

周寅看樣子一直有話要問,這會兒終於撿著空档, 和和氣氣地開口:“舅母身體如何?”

婆子欣慰地看她一眼, 點點頭道:“鹿神醫來得及時, 並沒有什麽大礙。”

眾人這才放下心, 隨婆子往前頭去。

比起一開始院中一片混亂,謝夫人房中如今井然有序許多,各人回歸各人的位置運作起來。

她靠坐在床上戴了抹額防止邪風入侵,面如金紙,看上去有氣無力的。

鹿鳴神情冷淡地坐在桌前寫方子,未有任何困頓神色,口中平平淡淡道:“夫人若還顧惜身子,忌勞心費力,忌大喜大悲。再有下回,孩子沒了是其次,夫人身體虧空難補,最後受罪的是自己。”他實話實說,便顯得很不留情面,但也更能讓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謝夫人自是生畏,卻又苦笑:“這世上許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生畏之余她又覺得這話有些熟悉,偏說不上來是哪裏熟悉。

鹿鳴筆鋒不滯,行雲流水:“若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還能做誰的主?”

謝夫人被他刺得一頓,不知說什麽好,卻隱有所悟,於是虛心請教:“可心不由己,若逢大事我無法控制喜怒,又該如何?”

鹿鳴擱下手中筆,搖搖頭道:“若夫人有意識控制喜怒,哪怕逢大事也會潛意識平和心境,並不會大喜大悲。夫人若不自信,平日多念佛經,亦有作用。”

謝夫人有些出神,直到他說出“佛經”二字她才終於弄清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鹿神醫與阿寅的想法竟有些相似,比起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們都更重視她個人。

“夫人,新藥煎制過程復雜,我從旁看著煎一次藥。”鹿鳴語聲泠泠,不容置疑。

“麻煩你了。”盡管鹿鳴年輕,謝夫人不知為何有些怕他,對他尊重有加。

鹿鳴點點頭,將藥箱暫時放在此處,隨煎藥婆子一道出去,正巧周寅一行人從院外進來。

鹿鳴遙遙瞥她們一眼,淡漠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跟著婆子進小廚房煎藥去了。

“鹿神醫也在啊。”謝苗幹巴巴地說了一聲。

謝荷哂笑:“剛剛不是說過他在了麽?你真笨。”

謝苗便道:“忘了!忘了!”

謝夫人聽到院子裏女孩們的聲音心情終於好些,又想到謝琛,眉頭重新擰緊。她肚子再度隱隱作痛,想到鹿鳴的交代,急忙不敢深思,平復心情,不大喜大悲。

女孩們進房間時便收了聲,安安靜靜地到謝夫人床前。

謝夫人的模樣比她們想象的要憔悴許多,周寅當即眼眶就紅了,咬著唇努力不作聲。

謝荇與謝荷心皆沉了沉,神情嚴肅。

謝苗一把爬到床上抱著謝夫人喊:“母親!”

謝夫人張開眼要開口說話,便是兩聲咳嗽。她搖搖頭拒絕送來的茶杯,清清嗓道:“我沒什麽大事,這次叫你們來是有事要囑咐你們。”她目光掃過每個人,待看到周寅泛紅的眼,便覺得這孩子真是有情有義。

“母親/舅母請講。”女孩們齊齊開口,聲音一道發出很有種清脆的悅耳。

“日後無論什麽人問起謝琛,你們都只管說他得了重病,在府上養病。”謝夫人甚至不肯叫他一聲“你們大哥”,直呼其名。

從這一點上女孩們也敏銳嗅出不同尋常的意味來,幾人交換眼神,老老實實答應:“是。”事態嚴重,幾人都不敢問是怎麽回事。

索性謝夫人也沒打算瞞著她們,任她們肆意猜測指不定會讓事情更加糟糕:“這是他離家留下的信,你們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