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7頁)

對於撫照她多年的皇後娘娘,沈輕稚還是很上心的,聽到這話,立即便問:“娘娘如何?”

她的關心是發自肺腑的,蕭成煜見她此刻才有些緊張,心中倒是升起細微的暖意。

這種暖意,大抵也源自於兩人共同關懷的蘇瑤華。

蕭成煜捏了捏沈輕稚的手,安慰道:“母後如今倒是尚可,孤就是以防萬一,畢竟……”

剩下的話,蕭成煜未再多言。

沈輕稚看他垂著眼眸,似有些難過,不由嘆了口氣。

蕭成煜不能在病弱的帝後面前擔憂父母,不能在群臣面前擔憂皇帝,更不能在黃門姑姑們面前擔憂家國未來,所以,他一直撐著,抗著,自己一個人吞噬心中的擔憂、孤獨和仿徨。

直至此時,他在母親也是自己親自選擇的合作者面前,才能袒露些許情緒。

蕭成煜聽到沈輕稚的嘆息聲,心中的那股子郁結也隨之而散。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即便孤家寡人,也總得有個人能說說話。

要不然,這一輩子可還有什麽意思呢?

寢殿內一時間門寂靜無言,宮燈閃爍,床幔鎏金,在這一片熱鬧喜氣的氛圍裏,兩個人卻說著家國大事。

沈輕稚略一沉思,原還想再安慰一句,可話到嘴邊,卻只聽到耳畔的燈花爆裂開來。

“啪”的一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門外匆忙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咚。

那聲音如同暮鼓一般,狠狠砸在蕭成煜心尖上。

蕭成煜猛地擡起頭,跟沈輕稚輕輕握在一起的左手微一收緊,下一刻,他就緊緊攥住了她。

雕有喜鵲登枝的棗木門扉洞然而開,外面是年九福淒惶的慘白面容。

他膝蓋一軟,蹣跚著就在門口跪下,然後匍匐爬進了寢殿內。

蕭成煜的手越攥越緊,幾乎要把沈輕稚捏碎。

但沈輕稚卻沒有動,任由他這般牽著自己。

即便此刻,年九福還不忘讓身後的徒弟關上寢殿門扉,他磕磕絆絆爬到蕭成煜面前,然後一個頭便重重磕下去。

“殿下,一更時陛下驟然醒來,吐血不止,急召殿下面聖。”

蕭成煜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他腦海裏空白一片,似是聽懂了年九福的話,又似什麽都沒聽見一般,只呆愣愣坐在那裏。

他握著沈輕稚的手不自覺便松開了。

沈輕稚心中一緊,她面色刷地一白,她下意識手中一緊,回握住了蕭成煜瞬間門冰涼的手。

這一個動作,讓眼前漆黑一片的蕭成煜往後一仰,腰背狠狠刻在床背上,發出嘭的聲響。

“殿下!”“殿下!”

兩道聲音在殿中響起,沈輕稚迅速起身,直接來到了蕭成煜身邊,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沈輕稚回憶起滿門抄斬的那一天,是冬雪抱著她,攬著她,告訴她:“小姐,哭出來,哭出聲來。”

沈輕稚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難過得已經失去神智,失去風度的蕭成煜,她竟下意識伸出手,把他的頭輕輕攬在懷中。

“殿下,”沈輕稚聲音帶著綿長的溫柔,“殿下,哭出來吧,就哭這一次。”

“哭過了,就不要當著外人的面再哭。”

她不是不讓他哭,是不能讓他當著外人的面真情流露。

只有這一刻,他才是即將失去父親的兒子。

蕭成煜轉過身,他一把抱住沈輕稚的腰,把臉埋進她柔軟又溫熱的小腹上。

隨之而來的,是他顫抖的寬厚肩膀和隱忍不發的哭泣聲。

傷心至此,他也沒有哭出聲音。

沈輕稚心中一酸,她就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陪伴他度過這最難捱的時刻。

身邊只她跟年九福,蕭成煜才敢哭出聲來。

“今晨孤去看望父皇,父皇還說,還說,”蕭成煜抽噎著道,“說待夏日炎熱起來後,他就領著母後搬去玉泉山莊住,那邊氣候宜人,泉水溫暖,也能讓母後溫養身體。”

蕭成煜一邊說,隱忍多年的眼淚如同山泉一般傾瀉而下。

“父皇說著話的時候,還同孤玩笑,說到時候就把我丟在長信宮裏,讓我替他操勞。”

沒想到,一語成讖。

蕭成煜說到這裏,終究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父皇,父皇。”

沈輕稚一直沒有多言,她給了蕭成煜一個溫柔鄉,讓他可以放肆哭一回,可以放肆釋放難過。

但當他收起眼淚,這一場痛苦傾訴便如同他人故事,不會再被提及。

蕭成煜驟然聽聞噩耗,自是悲痛萬分,其中有即將失去父親的難過,也有對即將君臨天下的仿徨。

但他畢竟是蕭成煜,是弘治帝和皇後細心教養多年的儲君。

不過哭了那麽一聲,說了那麽幾句,蕭成煜便恢復理智,他擦幹眼淚,面上只剩果決。

“輕稚,母後此刻必很難過,國……喪之時,後宮必亂,”蕭成煜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擦幹凈臉上的淚,迅速到,“孤命你於國喪時搬入坤和宮,替孤為母後盡孝,替孤照顧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