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7頁)

沈輕稚這些年對這位弘治帝也是有些見識的。

皇後嘴上說他冷心冷清,對自己毫無真心,弘治帝到底對誰有真心,亦或者從來沒有心,沈輕稚也無從得知。

但他是個肯說軟話的人。

作為一個皇帝,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他在發妻面前的時候,也經常會放低身段,溫柔哄她。

亦或者,也正是因為他的這份“體貼”,讓皇後怎麽也無法冷下心腸。

果然,皇帝如此一言,皇後聲音也柔和下來:“臣妾也很想念陛下,這幾日無法去幹元宮侍奉,只能由妹妹們操勞,臣妾寢食難安,夜裏都睡不踏實。”

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兩個,說話如同含了蜜,一個比一個動聽。

弘治帝嘆了口氣,他似乎在貴妃榻邊坐了下來,道:“朕的身體,朕自己心裏清楚,只是擔憂你,當年若非……也不會拖累你至此。”

當年皇後的身體雖說沒有尋常村婦那般康健,卻也不差,只是接連夭折兩個兒子,二兒子未滿周歲便薨逝,當時是冬日,她一意孤行給兒子守靈,這才落了個寒症的病根。

每每冬日都要犯一回,長年累月下來,身體便拖垮了。

蘇瑤華邊說:“陛下莫要自責,是臣妾沒這個福氣,而且……”

蘇瑤華的聲音飽含母愛:“現在臣妾膝下有煜兒,已經很知足了。”

一說起這個太子,弘治帝的聲音也帶了些喜意:“是啊,煜兒是個好孩子,但也因為是你教養長大,他才能這般好。”

不管誰生的,只看誰養的。

一個孩子的品行,大凡要看父母教導,弘治帝冷冷道:“若非當年朕果決,這孩子只怕被人教壞了,如今朝中就不會有這般景象。”

話裏話外,竟是在埋怨宜妃品行不端。

皇後卻沒接這個話頭,她只說:“聽聞尉遲太傅前日裏又誇了煜兒,把先帝當年賞賜給他的一塊徽墨送給了煜兒,煜兒昨日眼巴巴給臣妾送來,瞧著很高興。他還說正在寫萬壽貼,給陛下祈福。”

一句話,誇了兒子優秀和孝順。

弘治帝果然被他帶著走:“那徽墨是一對,他也給了朕一塊,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留著。”

弘治帝如此說著的時候,聲音裏似有著對太子的滿意。

沈輕稚一邊聽,一邊在心裏模糊勾勒出大皇子的背影。

他每次來看望皇後都是下午下課之後,往常那會兒皇後已經回了寢殿,不在殊音齋,所以沈輕稚只遠遠見過蕭成煜的背影。

很高,很瘦,四肢修長,卻脊背寬闊,身量挺拔,如春日翠竹,帶著勃勃生機。

便只看了背影,沈輕稚也能明白,為何帝後夫妻二人喜歡這個大兒子。

他非常的健康。

一國之君,便是有些缺點,無論如何都要健康。

弘治帝是先帝惠貞皇後唯一的嫡子,又是長子,因他體弱多病,先帝沒少操心,待他十六歲才封為太子,就怕太早立儲福氣太過,壓了他的壽數。

這些年來,弘治帝很注意保養,倒也活到了這把年紀。

如今,夫妻二人也過了不惑之年。

說起兒子來,夫妻兩個就有說不完的話題,如此誇了一刻,弘治帝才仿佛想起什麽來,道:“煜兒今年已經十八了。”

蕭成煜是元月二十的生辰,過了節,實歲已經過了十八。

“他後院的事,得盡早相看起來。”

蘇瑤華就說:“臣妾已經給他安排了侍寢宮女,如今也在給他相看,想早早把人給他定下,就是這人選犯了難。”

弘治帝剛要說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他一連咳嗽了好久,張保順和采薇忙著伺候他吃茶吃藥,忙了一盞茶才略好些。

這時,蘇瑤華才開口:“陛下,還是歇一歇吧。”

弘治帝的身體,如今已經難以維系,剛剛他用帕子捂著嘴咳嗽,那帕子上都帶了血。

弘治帝緩了好一會兒,才道:“這麽多年,朕習慣了,便是徹底歇了,也治不好。”

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如何尋醫問藥,也不過就是續命而已,想要健康是不能的。

弘治帝聲音壓低了:“煜兒如今已經長成,這孩子聰明穩重有擔當,意志堅定,朕是不擔心他的,朕擔心的是三弟和四弟。”

弘治帝一共有三個弟弟,二皇叔禮親王自幼聰慧,課業斐然,精通數術、音律和許多西洋景,他似乎是個書呆子,一心修書,萬事不管,整日只在南書館待著,沒什麽旁的心思。

但三皇叔肅親王和四皇叔端親王,正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

弘治帝一直努力壓制兩個弟弟,但他們母家也都是盛京氏族,一直以來都謹言慎行,倒也沒有給弘治帝任何把柄。

如此拖到了今日,倒是越發成了弘治帝的心頭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