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霍臨風劍眉微蹙,他等在淒風冷雨中,這家夥卻喝著梅子酒。醉得厲害,誰扶著進屋上床,誰幫著鋪床脫衣,側臉一瞧,那面頰上竟有一道粉紅痕跡。

大手掐住下巴,他問:“酒後亂性麽,誰抓的?”

容落雲一愣,捂住臉答:“我姐抓的,她總把指甲留那般長!”答完不捂了,握住霍臨風掐他下巴的右手手腕,“昨夜之事與我無關,我一定會自證清白。”

霍臨風松開手,怎的從前不證明,如今懇切。

從前不證明,是因為不在乎,一不求封官進爵,二不求光耀門楣,要那些虛名做甚?混跡草澤,圖個逍遙快活,管他世人敬仰還是側目。

“如今……”容落雲道,“我在乎了,怕被一個人誤會。”

羞於明說,想想又怕人家不認,便咬牙補充:“你就是一個人。”

霍臨風險些破功,他不是一個人難道是一匹馬?這腹誹的工夫,容落雲已經耐不住了,擡手朝對方胸膛砸下一拳。

“你為何不說話?”他委屈地問,“你的心還因我踉蹌嗎?不會停了罷……”

霍臨風一把裹住那拳頭,簡直愛恨交加:“停了我就死了!”這一嗓子又急又亮,下一句便又沉又啞,“像個笨蛋,憑容貌當上宮主的麽?”

明貶暗褒的一句大酸話,惹得天上那雲飄飄,蔽了日,地上這雲怔怔,瞪著眼。晴轉陰又要下雨,霍臨風反客為主將容落雲推進廳堂,情思暫擱,要議一議擒兇手的策略。

鉆入書房,兩人繞至書案後鋪紙研磨,霍臨風描繪城中地圖。偌大一個西乾嶺,街巷民居數不盡般,簡直像海裏淘針。

晚些,刁玉良每隔半個時辰派人送一次消息,於地圖中標出,霍臨風再安排人手調動。周遭悄悄,擡眸一看,那笨蛋似的宮主正在擦劍。他道:“只惦記擦劍,不知道給我斟杯茶喝。”

容落雲聽罷去煮水烹茶,折回桌旁,好似被夫子訓斥的學生。他們這般嚴陣以待,但心中清楚,能否抓到兇手更依靠運氣。

若兇手在城南,他們在城北,那真是無可奈何。

霍臨風自言自語道:“要是有人會六路梵音就好了。”

六路梵音乃西域武功,動耳可察六方一動一靜,遠及數十裏。然方圓數十裏內聲響繁多,分辨出所求之聲需要時間,而這武功極為傷身。

凡使用六路梵音後,雙耳嗡鳴痛麻,短時間內猶如失聰。使用愈久,痛苦愈甚,失聰的時間也愈長。

霍臨風隨口一言,而後繼續低頭伏案。

誰料,一旁的容落雲出聲:“我會六路梵音。”

霍臨風倏地扭臉,半信半疑又驚又喜,然後信蓋過疑,驚掩住喜。“學那種武功做甚?”一變臉,半分喜也沒了,“傷耳朵的功夫,練了不能廢,那便不要用。”

剛剛還求人會六路梵音,眼下勒令人家不要用。容落雲自有打算,未吭聲,靠近些許盯著地圖。霍臨風擱筆沉思,又道:“這般布防流動性很差,且街巷分散不夠牢固。”

容落雲沉默不言,端一盒棋子,先撒五子在東南西北和城心。手不停,三子、五子、九子,看似無序實則暗藏玄機。待最後一子放下,茶烹好,清香盈室守陣落紙,他輕聲問:“如何?”

霍臨風訝異:“宮主懂奇門術?”

容落雲故作謙虛:“略知皮毛。”布的是行雲陣,為守,對應的攻陣名曰流雲陣,俱以變化靈活而取勝。對方滿目欣賞,他面色靜如水,卻暗自翹了尾巴亂撲騰。

一切策劃好,午後霍臨風回千機堂,授陣法,分組別,一直安排到黃昏。等天一黑,眾弟子浩蕩而出,於城中流動巡值。

三位宮主與大弟子匯合,容落雲穿一件黑色短打,紮馬尾,頸間裹著一面小巾。霍臨風到來,低聲打趣:“宮主要蒙面麽?”

容落雲冷哼,不蒙面先把百姓嚇著。他將小巾一提蒙住半張臉,這下可好,那雙眼睛愈發動人,亮似繁星明如皎月。

出發前,容落雲命道:“活捉兇手,暫不取其性命。”

離開不凡宮,分道揚鑣,各自潛入城中伺機擒賊。霍臨風抵達城東,穿梭老巷飛檐走壁,挨家挨戶進行排查。

這一夜猶如貓捉耗子,夜半時分仍未察兇手蹤跡。

城心摩尼塔,昨夜喪命的姑娘被移至塔中,僧侶正為其誦經超度。容落雲潛在附近,不敢窺少女屍首,但聞其父母慟哭。

倚墻閉目,他隱入一條暗巷。

紋絲不動,唯獨耳骨輕蠕,體內真氣盡數向兩耳施壓。氣息翻覆,默念心訣,刹那探得周遭之音。低語聲、悲哭聲、鼾聲笑聲,長河水波蕩,叢林鳥獸鳴,六路之音全部納入耳中。

容落雲仔細分辨,忽地,檐頭瓦動推窗吱呀,傳自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