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頁)

容落雲坐好,飲燉了一宿的鮮湯,嬤子在身後弄他的頭發,輕輕的,舒服極了。他不知如何誇,便說:“我自己時,攏不住,隨便一束就失了耐心。”

嬤子慈愛地笑:“那是公子的頭發好,滑溜溜呢。”不松不緊束好,戴上銀絲冠,“老奴年輕時有雙巧手,慣會給人梳頭,挽的髻在宮中——”

容落雲輕聲道:“婆婆,哪來的宮中。”

嬤子訕訕,退開一步掌了個嘴:“瞧我,做夢的事兒竟拿來說。”她急著揭過這篇兒,便講昨夜趣事,講到容端雨唱曲時有些開懷,說那來客英俊不凡。

容落雲想,來頭不小罷,非要姐姐登台才滿意。

嬤子說:“激將呢,估摸為了一睹姑娘風姿,而後在畫舫和小妓廝磨到天亮。我瞧見了,下船時衣袍沒換,問小妓才知道,原來是鄰州的員外郎。”

容落雲只當聽個笑話,喝完湯,趁樓中安靜去看容端雨。對方睡著,他未舍得吵醒,更不敢告知帕子丟了。

那帕子是容端雨送他的生辰禮,從前家中種著白果樹,所以繡了白果葉。他暗自悵惘,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糾結一番悄悄走了。

回不凡宮。

時候尚早,不凡宮眾弟子正用早飯,用過飯便去邈蒼台操練。突然間,一名弟子慘叫起來,舌頭一吐,上面竟斜斜紮著只小針。

頭頂放浪一笑,眾人擡頭,見年方十四的刁玉良蹲在梁上。

“活該!”刁玉良啐一口,“敢背後說我矬子,我慈悲,沒將針擱凳上,不然紮漏你的卵蛋!”

他說罷跳下,臨走還拿倆菜包,風風火火地奔了藏金閣。旭日東升,他進屋,見陸準撩著裏衣晾著肚皮,鼾聲忽高忽低。

刁玉良趴在床邊,吃菜包,吧唧嘴,沒多久便把人吵醒。

“誰呀……”陸準咕噥,眯瞪眼睛一瞧,“大清早擾人富貴夢,混賬。”

說著爬起來,穿衣凈面,坐鏡台前拔拔眉毛,針鼻兒粗細的毛筆蘸一點墨,在眼上點顆聚財的小痣。

刁玉良湊來:“三哥,這般晴朗,捉魚去?”

平時凈喊“老三”,既然賣乖討好,那便允了罷。陸準拿起荷包:“待我裝點碎銀。”一拉櫃門,他傻了眼,碼好的銀子竟不翼而飛!

刁玉良跟著一驚,那些弟子頂多背後嚼舌,哪敢偷錢?他睨一眼陸準,翻窗進屋都吵不醒這人,別是只豬捏的妖怪。

捉魚擱淺,二人速速前往正廳,恰好與歸來的容落雲撞上。陸準與刁玉良齊齊喊聲“二哥”,護法似的,一左一右將容落雲挽住。

容落雲問:“做什麽這般親熱?”

刁玉良告狀:“二哥,老三的藏金閣失竊了。”

不凡宮失竊是頭一遭,容落雲反復確認才相信,還未消化,陸準哭訴:“偷去好多銀子啊……足足四……”

容落雲煩道:“少與我撒嬌,財迷東西。”

後來段懷恪也到了,四人聚於廳中商量。琢磨著,僅藏金閣失竊,說明對方沖陸準而來,再加上謀財,應該是被陸準劫過。

段懷恪問:“老三,你最近劫過何人?”

陸準道:“在城外劫了一隊驍衛,是長安來的官伍。”

容落雲一聽,是霍臨風?原來霍臨風已到西乾嶺了?細思又覺不像,堂堂的定北侯之子,定正面禦敵,怎屑於搞偷襲報復?

待他分析完,陸準小聲說:“真是霍臨風嗎?可他藏在草叢後哆嗦,好窩囊呢……”

疑惑重重,怪只怪陸準仇家太多。容落雲索性不想了,無論是誰,既然有本事夜闖,防著便是了。至於霍臨風,來沒來也無妨,反正遲早的事。

陸準問:“二哥,接下來要如何?”

容落雲掐一把那臉蛋兒:“要你老實待著。”松手,大步出了廳門,對著邈蒼台上操練的弟子命道,“十五人一隊,自擬三隊,聽我令子列擒龍陣,今夜布防。”

佛來困佛,鬼來捉鬼。

擒龍陣,可擒神龍,看看是那人的輕功厲害,還是他的奇門要術精妙。

客棧裏,那“神龍無形”的罪魁禍首翻個身,睡到了晌午。叮鈴咣當的,霍臨風睜眼,見杜錚在桌邊擺碗筷。

他欠身一望,青菜豆腐,吃得他比江南女子還柔弱。杜錚說道:“主子,您知足罷,磨破嘴皮才求掌櫃延緩房費,有的吃就不錯了。”

霍臨風理虧:“我又沒說話。”

杜錚哼道:“這都捉襟見肘了,還能豪擲四千兩聽曲兒,得多大的胸襟哪?怪不得您是少爺我是奴。”

霍臨風又翻回去:“是你非當牛做馬報答我。”

杜錚被噎死,不言語了,坐在桌邊耷著臉。霍臨風慢悠悠下床,小吃幾口,沒擡頭,夾塊豆腐扔對方碗裏。杜錚一愣,青了半天的臉面逐漸褪色,捧起碗,寶貝似的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