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迦瀾(十三)

眉毛上有一點融化的雪,順著眉毛尖尖往下流,冰得許盼夏打了個寒噤,她後知後覺,手還被葉迦瀾握在手中,腕骨被攥得發痛,她叫:“哥——”

“嗯,”葉迦瀾垂眼,握住她的手,“怎麽了?”

他說得自然又寧靜,幹凈到映襯出許盼夏的肮臟心思,她沒有兄弟姐妹,在學校裏面交下的朋友不多,因而也不知其他兄妹之間是怎樣相處的。普通的朋友間拉拉扯扯也是正常的,牽手逛街呀,或者課間了手拉手一起上廁所……

可能兄妹間這樣也是正常的。

擁抱是正常的。

牽手也是正常的。

許盼夏的手漸漸發起熱,店員走來,開始收拾他們旁邊的那張桌子,就在不久前,許顏剛剛坐在這裏和那個陌生男人一塊兒喝咖啡……她控制不住地往曾經的“罪證”處觀看,看到許顏剛才用過的那個咖啡杯,邊緣印著一小圈口紅淡痕,是很淺很淺的顏色,許盼夏記得這個色號好像叫做“豆沙色”,溫柔,像一把昭示錯誤的溫柔刀。

那杯咖啡基本沒有動,裏面的咖啡晃晃悠悠,店員快速地放在收拾的托盤上。

許盼夏的聲音濺到外面:“有點冷。”

葉迦瀾從書包中取出自己的外套,給她戴好,隔著外套拉著許盼夏的手,往步梯方向去。許盼夏慶幸自己再沒有見到許顏。挑書的時候,她個子低,有些高處的書冊拿不到,全靠葉迦瀾伸手去取,最後付款時,葉迦瀾付的錢,拒絕許盼夏出錢。

他的理由很充分:“誰家的哥哥會讓妹妹付費?”

……好吧,也不是沒有道理。

結賬的時候,許盼夏發呆,看了眼葉迦瀾的錢包,錢包磨損很嚴重,還在用。襯著他修長的手指,難免有些陳舊的落寞。

再過兩周,葉迦瀾生日,許盼夏送他的新生日禮物,就是一個和這個相同品牌的新錢包,樸素的黑色,許盼夏還請人做了刻字服務,顏體,刻了一個“瀾”字。

花了許盼夏積攢大半年的零花錢。

生日是在家裏慶祝的,許顏送葉迦瀾的禮物是雙價格頗高的運動鞋,葉迦瀾客氣地接過,說著謝謝。

將運動鞋盒抱在懷中時,他又說:“其實阿姨您不用這麽破費,不如拿這錢去給夏夏妹妹買件羽絨服。”

葉光晨頗欣慰地看著自己兒子。

許顏說:“你妹妹有衣服穿。”

“我也有很多鞋,”葉迦瀾說,“但夏夏——”

“迦瀾,”葉光晨說,“別辜負你許阿姨的心意,既然給你買了,你就好好穿著,啊?”

葉迦瀾不再多說,他回頭,恰好和正用小勺子吃蛋糕的許盼夏對上視線。許盼夏在專注吃勺子上一層奶油,沒有留意到這邊的收授禮物——作為剛剛花了全部積蓄給葉迦瀾買錢包的人,她對許顏為葉迦瀾買一雙上千的鞋子毫無意見。

許盼夏認為葉迦瀾值得。

察覺到葉迦瀾在看她,許盼夏粲然一笑,又低下頭繼續吃。

葉光晨還在說:“……等過幾天,帶著夏夏一塊兒去”

許顏審視著葉迦瀾,她維持著笑,溫溫柔柔開口:“夏夏也很喜歡你這個哥哥。”

葉迦瀾單手拿著那鞋盒,空出一只手來扶一把眼鏡,頭發零零散散,他說:“我也很希望您能和我爸一直在一起。”

許盼夏用小勺子將蛋糕上那一層奶油刮得幹幹凈凈,心滿意足擡頭,剛好聽到葉迦瀾和媽媽的對話。聽起來似乎並無問題,她剛想再切一塊兒蛋糕吃,就聽葉迦瀾說:“您今天的口紅顏色很美。”

許盼夏擡頭,冷不丁想起,那天初雪時,咖啡廳中的許顏似乎也塗的這個色號。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兩周,許顏又恢復了之前的作息,早晨和葉光晨的車一塊兒去公司,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飯,晚上再隨葉光晨一同回家。周六周日的時候,她要麽是為許盼夏煲湯,要麽就是外出購物散步,往往一去就是一天;倘若許盼夏和葉迦瀾也過周末,那麽許顏也會捎帶上許盼夏,給她買舒服的鞋子、羽絨服、圍巾……

一改之前勤儉的風格。

許盼夏不得不提醒媽媽:“媽,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攢點錢,以防萬一。”

“怕什麽?”許顏笑了,“你媽媽我現在一個月工資能拿到八千塊呢,八千塊,給我們夏夏能買多少東西?我平時也不怎麽花錢,攢著呢,都給你攢著。”

“……媽,”許盼夏躊躇良久,還是忍不住問出聲,“您覺得葉叔叔不好嗎?”

許顏看她的視線,就像看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傻瓜:“當然好,你怎麽忽然問這個?”

許盼夏:“……你會再和葉叔叔離婚嗎?”

許顏哈哈大笑,手掌心壓在許盼夏頭頂上:“我和他都沒結婚,談什麽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