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葉迦瀾(十四)

許盼夏還真不是第一次見。

她的遊泳還是葉迦瀾教的,就去海水浴場,夏天時候和下餃子似的,沙灘上到處都是曬得黝黑的大爺。葉迦瀾教她學會遊泳後,又覺海水浴場人太多、太陽太曬,後期和她一塊兒遊,都是去酒店裏的泳池。

男士的泳褲要比現在穿得多。

什麽時候起,許盼夏就不能坦然面對葉迦瀾的身體了呢?

她不確定。

暖氣將房間烘得溫暖舒適,不枉許盼夏在期末考試周也花時間來尋找住所,只是當初入住時並沒有想到同租人會更換成葉迦瀾,她看著葉迦瀾披著浴巾,自己穿著襪子踩在熱乎乎地板上:“……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大驚小怪。”

“是,”葉迦瀾說,“以前你見我時也沒有臉紅。”

“……”

得。

許盼夏確定自己說不過他,“口齒伶俐”這四個字,倘若只在他們兩人選其一,那必定是要落在葉迦瀾身上的,她站起來往前走,葉迦瀾問:“去哪兒?”

許盼夏說:“回房間面壁思過。”

葉迦瀾:“思什麽過?”

許盼夏轉身,一雙眼黑白分明,她臉上的那些嬰兒肥已經漸漸消弭了,語調平靜:“思哥哥的過。”

啪。

她關上次臥的小門,葉迦瀾再聽不到聲音。

許盼夏找的這份實習工作和本專業的關系不是很大,公司屬於某知名品牌彩妝線,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去各大平台篩選、聯系一些博主精準無誤地投放產品的推廣。上班時間彈性,不需要996,有雙休,一個月能拿到六千塊的基本薪水,外加亂七八糟的幾百塊餐補。

大約這也是外企的一個好處,基本上沒有什麽加班。

說來也奇怪,許盼夏原本選的志願和葉迦瀾相同,都是計算機相關,但許盼夏卻拼了命地學習、讀書,名列前茅的同時申請換了專業,去讀了英語系。

也正因此,她現在每天晚上也會努力讀書做筆記,爭取跟上同學的學習步伐。

葉迦瀾回到自己臥室坐下,還能聽到許盼夏練習口語的聲音。恰好葉光晨在此刻來電,詢問葉迦瀾的情況。

葉迦瀾一一回答。

這次寒假,他只在家住了一周。葉光晨出差在外,家中也冷冷清清,只有阿姨收拾、打理。他來北京租房倒不是為了實習,而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做小遊戲——最近微信剛剛發布了名為小程序的功能,葉迦瀾記在心中,感覺可以作為一些簡單小遊戲的載體。

畢竟現在人們的閱讀時間和娛樂時間逐漸碎片化,葉迦瀾並不否認傳統大型遊戲的受歡迎程度,但在下沉市場和碎片化時間中,人們或許也不會拒絕利用幾分鐘來玩一局簡簡單單的小遊戲。

“……我前兩天剛去看了許阿姨,”葉迦瀾說,“您放心,一直有人打掃。”

提到許顏,葉光晨便沉默了。

良久,他嘆氣:“她很不容易。”

葉迦瀾贊同這句話。

事實上,在成年後,葉迦瀾便能逐漸理解當時理性的父親為何做做出這樣一個感性的舉動,大約是被許顏那腔母愛給感動了,也或許其他……比如許顏的長相,的確很像葉迦瀾早早過世的母親。

這一點相像,雖然不至於能讓人愛,卻也能感動一顆冷硬的心。

沒人知道葉光晨是否愛過許顏。

但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葉光晨是愛過許顏的,說來也奇怪,就連許盼夏,長相特質也有許多處和葉迦瀾類似,比如皎白到仿佛上帝給他們用了同一個色號的皮膚,比如她濃長的睫毛,再比如兩個人鼻梁右側都有一粒小小的痣,比如兩人如出一轍的桃花眼……

葉光晨笑著說,他們倆生下來就是要做兄妹的,這是天賜緣分。

天讓許顏有著和葉迦瀾母親相似的臉,天讓許盼夏和葉迦瀾有著親生兄妹般的相似特征。

“你也多照顧多照顧你妹妹,”葉光晨囑托,“她現在一個人很不容易……唉,性格又倔,和她媽一樣。我上次給她的零花錢,她又打到我卡上了,說不能再花我的錢了……你說這孩子,現在也沒個依靠……”

葉迦瀾摘下眼鏡,安靜地聽父親絮絮叨叨地說。人上了年齡好像都會這樣,同樣的事情翻來覆去地講。偏偏在許盼夏的事情上,葉迦瀾有著出奇的耐心,他聽父親說完,一一回答,保證自己會照顧好“妹妹”。

他剛換上寬松的睡衣睡褲,挺普通挺舊的一套睡衣了,還印著熊貓抱竹筍。一只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拿著眼鏡腿,鏡片是沒有度數的平面鏡,這個秘密,只有他和配鏡的店員知道。

眼鏡在桌面上輕輕磕了一下,葉迦瀾說:“您放心。”

葉迦瀾從不食言。

就算是約好朋友去學校機房一塊兒敲代碼,他也會在四點左右去超市,買些新鮮的蔬菜水果肉蛋奶,再乘一個半小時的地鐵回到住的地方,開始洗手作羹湯,一絲不苟地準備晚餐。在許盼夏踏進家門的時候,必然是粥已經煲好、菜也即將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