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許盼夏(三)(第3/3頁)

葉光晨也得到了一個可以聊天陪伴的人,包括一個隨時都可以做出一些他喜歡的、稀奇古怪小吃的伴侶。如今的許顏女士極少下廚房、洗手作羹湯,不過偶爾一次,也多是為葉光晨準備。

更不要說許盼夏。

葉光晨注意到她的窘迫,帶她買了好幾身合體的衣服,又為她準備了不少合腳的鞋子,她再不必穿洗出小洞的衣服,也不必再委屈自己一雙腳時時刻刻地蜷縮在不合適的運動鞋中。

這雙腳的腳趾還是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大拇指,緊緊地貼著其他小腳趾,好像也在自責它長得過快、以至於現在給足空間,仍舊膽怯著不敢伸直。

一中的作息時間表更是嚴苛,嚴苛到許盼夏看一眼就要眼睛發黑。原來世界上竟有如此辛苦的事情,一想到未來三年都要接受這種教育,她便悲從心中來,無法言語。簡直就像是坐牢,比坐牢還痛苦。

畢竟坐牢只要安安靜靜地捱過日子,熬過日期就算到頭;可高考是熬不到頭的,許顏女士已經明確告訴了許盼夏,一年不行,再來一年,反正山東的復讀鏈也成熟發達。

簡直就是噩夢。

雖還未開學,許盼夏已經被這種噩夢淺淺籠罩住了。這裏的輔導班主要是提前開始講高中時候的知識,語數外物化生政史地,因山東高考還要細分文理科,此刻的主要授課學科也就理所當然地固定在語數外這仨主科上。

大部分學生的語文成績都差不多,不會特別好到140+也不會差到不足70,因為輔導班中也不教授語文,只有數學和英語兩門,輪換著講課,講到老師口幹舌燥,講到學生昏頭轉向。

許盼夏聽得頭腦發昏眼前冒金星。

輔導班不提供飲食服務,中午都是去輔導機構附近的小餐館吃,吃完後回輔導班趴在桌子上午休,或者繼續看書。學生吃飯就是圖快和方便,楊XX麻辣燙、營養米線、蘭州拉面館等等最受青睞,除此之外,還有一家本地開的中式快餐店,和學校食堂差不多,一人一個托盤,隔著玻璃,告訴服務員想吃些什麽,他們會一勺一盤地盛上來,價格也和許盼夏的初中食堂差不多,除了葷素菜外,還有大塊兒的肉,系著紅繩,兩塊五一大塊;一塊錢一個的鹵蛋、豆腐幹、鹵腸……

粥免費不限量提供,結實的大饅頭一塊錢倆,米飯一元一碗,滿到冒尖。許盼夏還是吃米飯,盡管這裏蒸出的米飯要比家裏硬、幹,她一個人只能吃掉半碗。每當這時,許盼夏都會羞愧地悄悄擡一眼看葉迦瀾,以免對方發現自己浪費食物的行為。

好在沒有,他對許盼夏漠不關心。

許盼夏疑心,就算自己現在當眾把米飯扣在自己頭上,對方也不會再看一眼。

整整一個七月,倆人沒有交談一句。

一句也沒有。

哦不——

七月的最後一天,忽然落了雷陣雨,傾瀉如注。許盼夏恰好生理期至,精神有點萎靡,中午吃飯的時候,撐著傘去了中式快餐館,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放學,才四點多,天就陰沉沉地暗下,即刻翻臉,暴雨傾盆,隱有雷鳴。

涼風驟然從未關的窗子中穿透而過,許盼夏位置靠窗,書頁和試卷被吹得呼呼啦啦地飛起,一張又一張,像白色的蝴蝶,肆意招搖、忽閃著碩大妖冶翅膀。許盼夏又生理期痛,只帶了一個衛生巾備用,已經從兩點半墊到現在,更何況量大,總疑心一個大動作就能弄得椅子上上也是血淋淋。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如今資料被吹得四散,許盼夏手忙腳亂地站起去關窗戶,以免這搗亂的風雨再吹散其他同學的試卷。

呼啦啦的涼風吹得許盼夏臉色發白,小腹墜墜地痛,鉆心的陣痛,她強忍著痛苦,打算去撿那些吹亂的試卷時,發現周圍好心腸的同學已經幫她撿起來歸攏在一起了。

許盼夏小聲說著謝謝,不確定是不是生理期的緣故,她的視力受到影響,有些站不穩。

她閉上眼睛,想要緩一緩,再睜開眼時,看到一雙修長幹凈的手,捏著她一張雪白的紙遞來。

這是一張草稿紙,上節課,英語老師剛剛讓她們默寫了單詞。

exchange 交換

anxious 焦慮的

frightened 驚嚇的

……

awkward 令人尷尬的; 難對付的

最下面,在那個“awkward”單詞下,是許盼夏無意識寫上的字,有的潦草,有的工整。

“葉迦瀾”

許盼夏的肚子更痛了,她眼前發黑,順著捏紙這一雙蒼白的手往上看,看到葉迦瀾。

他還是沒什麽表情,眼鏡片折射一層疏離的光。

葉迦瀾開口,對她說了七月裏的第一句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