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要對我耍流氓嗎?”

裴楠被鄭書昀防不勝防的反問擷走了一拍心跳,腦中流淌的思緒仿佛受到阻礙,有點轉不過彎來,貓兒似的瞳仁驟然收放了兩下。

仿佛嗅到什麽危險,他被牢牢圈住的脊背驀地發緊,身體下意識前傾,再度想要掙脫禁錮,卻只能像做無用功般雙手往前抓撓茶幾邊緣,腰際被攔著,輕微後翹的臀部來回擦過鄭書昀的腿根。

恍惚間,他又聽身後那道如同從砂紙上磨過的聲音說:“別亂動。”

這三個如同從喉間擠出字好像帶著某種威懾力,讓他的屁股像被下了禁令般安分了兩秒。

然而下一瞬,裴楠感覺有只大手攀上他的前胸,摸索著,迅速解開他的衣扣,又從衣襟伸進去,順著他胸骨到鎖骨的脈絡一路探到肩頭,繼而掌心上翻,拽著衣領向後下方一扯,露出他只著單衣的半邊肩頭。強勁的反作用力逼得他挺起胸口、揚高脖頸。

草,這分明是在扒他衣服!

電光火石間,唐予川那句驚天動地的“鄭書昀是gay”再次蹦了出來,如同小刺般猛紮了一下裴楠的神經。

裴楠心下大駭,連忙一把攥緊鄭書昀打算剝他另一側衣服的手,不顧近在咫尺的距離強行轉身,貼著對方耳際大聲地質問:“鄭書昀,你要對我耍流氓嗎?”

他雙目瞪得滾圓,驚慌失措地望進了鄭書昀擡頭時的黑眸。

這個角度,對方眼底恰巧映出天花板幽白的燈光,仿佛被月光覆蓋的古井,除卻多了幾分深不可測,依舊似平日那樣波瀾不驚。

絲毫不像要對他做什麽的樣子。

在這呼吸相聞的對峙間,鄭書昀目光下移,緩緩開口:“這是我的衣服。”

心頭混亂的弦音戛然而止。

裴楠誓死不從的神色忽地頓住,眼底落了幾分薄霧般的茫然,愣了好一陣,才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被蹂躪得松松垮垮的外套。

正是一個小時前,鄭書昀強行穿到他身上的那件。

裴楠慢慢放開鄭書昀的手,依舊以那種曖昧的姿勢嵌在對方懷裏,先前所有的危機感頃刻間蕩然無存,卻轉眼又陷入了另一個更為尷尬的境地。

姑且不說鄭書昀肯定對他百分百沒興趣,單論鄭書昀平素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冷淡個性,就算用腳趾頭判斷,對方也不可能有什麽下流的想法。

回想起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說的那句話,裴楠臉頰泛起洶湧的赧意,白皙的皮膚蒙上薄薄一層緋色,本就冒汗的身體更加燥熱。

裴楠只感覺這輩子都沒這麽丟臉過,而且還是在鄭書昀面前。

他別過頭,放粗聲音,色厲內荏地掩飾:“你早說啊,我還給你就是了,至於動手嗎?”

話音剛落,他身上的桎梏便驀地放松了,只剩下脊背和對方的胸膛若即若離。

意外發生的時候,他心跳聲太大,忽略了緊緊貼在他背部皮肉的心跳頻率,方才得知鄭書昀拉住他只是為了要回自己的衣服,又難免倍感窘迫,同樣沒心思顧及其他。

直到此刻,他雙腿虛軟,從鄭書昀懷中倉惶起身,便更加無法獲悉那些被他錯過的細節。

裴楠脫衣服的時候,見鄭書昀靠在沙發上,似是厭煩燈光一般半眯著雙眼,銀絲眼鏡後的視線卻一直落在他身上,像在監工。

裴楠是個愛泡夜店的主兒,見過形形色色的醉鬼,的確有些人喝醉之後會突然變得固執,但凡想要什麽東西,就偏要得到才行,跟那些非得走直線證明自己沒喝醉的人一樣執著。

他自上而下同鄭書昀對視,思緒飛轉,福至心靈想起自己方才握住鄭書昀手背時,那略微偏低的體感溫度。

他伸出食指,試探般輕輕點進鄭書昀的手心,果然觸到幾分與記憶重疊的冰涼。

他問:“你是不是冷啊?”

鄭書昀喉結滾動,微不可察地“嗯”了一聲,五指輕輕收攏之際,那根溫熱的手指恰好縮了回去,只握到零星余溫。

裴楠一臉恍然大悟,心說難怪鄭書昀會為了件衣服變得這麽兇。

他動作快過大腦,迅速將浸透自己體溫的西裝外套披到了鄭書昀背上,半晌才想起這件衣服已經被他穿臟了,沾上了鄭書昀最無法忍受的汗水和灰塵。

他以為鄭書昀會把衣服拿下去,卻只見對方取下眼鏡,雙眼半合,胳膊肘撐住膝蓋,指尖緩緩捏動鼻根,原先的注意力仿佛突然轉移了一般,已經全然不在外套上,令裴楠摸不著頭腦。

因為剛才的糾纏和折騰,男人總是一絲不苟的頭發垂落了幾縷在額前,臉上浮現出若有似無的頹意,竟失了一半氣場。

看到這萬年難遇的情景,裴楠有些發愣,心裏卻沒有半分目睹神明跌落神壇的竊喜,反倒垂下唇角,心頭冒出一絲不甘——

他用了十五年的時間也沒能攀上高寒山巔,擾亂那遺世獨立的霜雪分毫,可區區酒精卻做到了,讓鄭書昀像現在這樣失去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