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喝醉做什麽都不奇怪。”

裴楠方才還在心中漫無目的地細數鄭書昀的不是,冷不丁被對方的氣息環繞,不由得遲鈍地睜大了眼。

緊接著,他用力甩開腕際的大手,拉開了和身後人的距離,卻也沒有向對面的喬唯靠攏,而是原地轉過頭,瞪向鄭書昀那張萬年不化的冷臉。

兩人離得很近,幾乎是針鋒相對的距離,一個滿臉不悅,一個面色冷靜。

順著鄭書昀波瀾不變的視線,裴楠看向自己握著的手機,鎖屏界面恰好亮了起來,上面蹦出一條他媽催他回家的消息。

他這才發現,時間居然已經快到零點了。

明天周六,正是畫室教學高峰期,他早上還要去畫室盯著,到了下午才由劉珩接替,的確不宜玩得太晚。

裴楠把手機塞進褲兜,對喬唯和跟過來的沈心怡三人道:“你們去吧,我明天還得早起去畫室,心怡把賬記下來,回頭我給你們報銷。”

喬唯面露遺憾,走的時候,目光放緩速度,從鄭書昀臉上掠過,恰好被裴楠撞見。

仿佛幻視一般,裴楠似乎從中看到了一絲不懷好意,但很快,他又覺得自己想法有些離譜,畢竟鄭書昀和喬唯今晚才第一次見面,幾個小時下來連話都沒講兩句,不至於結下什麽仇怨吧……

與此同時,鄭書昀和他幾個同事也都打算打道回府。

等到包括鄭書昀在內的所有人都離開後,裴楠去跟楊岐打了聲招呼,又上洗手間洗了把臉,回到卡座的時候,發現自己放在座椅上的外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劉珩那件顏色相近的外套。

浸在四面八方的吵鬧聲中,裴楠叉著腰給劉珩打了個電話,等了半天接通後,他堵住一邊耳孔,大聲問:“劉珩,你是不是把我衣服穿走了?”

對面的劉珩頓了頓:“靠,還真是,你還在酒吧嗎?我這會兒給你送過來。”

劉珩那邊安靜又帶著雜音,有風掠過的呼嘯,還有沈心怡和陳遇琰笑鬧聲,顯然已經坐在去燒烤店的車上了。

裴楠扶著微脹的額角,道:“不用了,你好好享受夜生活,明天帶去畫室給我。”

劉珩他們吃完燒烤還要返回酒吧繼續蹦迪,裴楠將劉珩的外套存進儲物櫃,走出酒吧,愕然發現鄭書昀站在門口等他,手裏執著一根將要燃盡的煙。

三月的春夜並不似白晝那般柔暖,冰涼的夜風刮過裸露的鎖骨皮膚,透過未幹的汗液激起一層顫栗。穿著單衣的裴楠低估了午夜的氣溫,鼻腔一陣癢,朝漆黑的天幕連打三個噴嚏。

剛才在酒吧那點莫名而來的情緒此時早已消散了,裴楠揉著鼻子,沖鄭書昀點了下頭。

兩人互不作聲,行至花壇附近,鄭書昀忽然擡起雙手,捏住了裴楠單薄的衣領。

指尖淺淡的煙草味不由分說鉆進鼻腔,裴楠驀地屏住呼吸,盯著胸口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直到他領口的兩顆大敞的扣子都被系好。

下一秒,他身上多了件外套。

是剛從鄭書昀身上脫下來的,還帶著體溫,全方位阻隔了夜風的侵襲。

感到突如其來的暖意籠罩全身,裴楠像燙到了一般恍惚片刻,下意識要脫,被鄭書昀按住了略有些冰涼的手。

鄭書昀道:“穿好。”

裴楠問:“那你呢?”

鄭書昀道:“我不冷。”

裴楠眨眨眼,道:“我身上都是汗,還有舞台上的灰,不怕我把泥搓到你大幾萬的衣服上啊?”

他故意把自己說得仿佛剛從工地裏爬出來的一樣,卻見記憶中患有潔癖的鄭書昀邁開步子,朝巷口的馬路邊走去,壓根沒理他。

興許是醉了。

裴楠盯著鄭書昀挺拔的背影心說。畢竟鄭書昀今晚喝了不少,連他在台上唱歌的時候也沒停下灌酒。

算了,不和醉鬼一般見識。

裴楠這樣思忖著,仿佛被凍狠了似的,一點點裹緊身上的衣服。

鄭書昀的西裝外套有股好聞的木質香,像高寒地帶積雪的松林,同時夾雜了淡淡的煙草氣息。沒走兩步,那煙味便很快被風吹散,只剩下清冽,卻又意外地溫暖。

鄭書昀走在前面,步速並不快,裴楠兩步就跟到了鄭書昀身邊,扭臉問他:“你打算怎麽回去?”

鄭書昀道:“叫代駕,你和我一起。”

他話說完,一輛邁巴赫就從不遠處緩緩開了過來。

這片商圈是江市有名的“不夜城”,各種娛樂場所鱗次櫛比,一到晚上,全是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年輕人。

不久之前,細窄的馬路對面,一個約摸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從另一家酒吧出來抽煙,正巧目睹了花壇邊的一切。

醉眼昏花間,他看了半天,才終於敢確認,那個給人系扣子、披外套,溫柔體貼得不像話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位以工作太忙為由失聯半月的哥們鄭書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