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其二十五-溯往(第2/3頁)

平民百姓對於所謂的皇帝並沒有特別強烈的認同感。無論頭頂上坐的是誰,他們要交的賦稅、服的徭役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往街邊人家的窗子看進去。如果一家人門窗緊閉,台階幾凈,說明還有人躲在裏面。

反之,如果門窗大開、一片狼藉的屋子,肯定是匆忙逃難去了。

常意找到一間這樣的屋子躲了進去,低聲說了句抱歉。

她找的這個房子位於城區中下的街坊,位置不高不低,不大可能成為別人的靶子。

戶主已經攜家帶口的走了,正適合現在需要落腳地的她。

不出所料,沒過幾刻鐘,外面就傳來了銅鉦之聲,渾厚響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座京城。

城破了。

常意手疼得厲害,即便門窗已經鎖上了,她也不敢輕易入睡,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亂渾水摸魚,做些腌臜事。

她無心躺在床上煎熬,默默地躲在門後面側耳聽著鐵騎踏過的聲音。

風卷旌旗,腳步和馬蹄聲一絲都未停留,直直奔向皇城。

但現在的宮中留下的,至多不過是一些年老或者不便於行的妃子奴婢。他們想找的人,此時已經逃出了皇城,不知在哪條道上了。

常意之前從春娘那搶來的淮陰侯行頭裏那張紙,雖然只短短瞥了一眼,卻看到了不少東西。

春娘或許還沒意識到什麽,但常意看過類似的雜書,一眼便辨認出那是一張地圖。

那是淮陰侯從皇宮裏拿回來的,南遷的路線圖。

地圖上,皇城內還有一條出去的通道,皇帝給了親臣地圖,帶著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廢太子帶領的軍隊夜襲,打算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可他沒料到,自己這弟弟懦弱如斯,居然早就打算著逃跑了。

等攻進城來,發現人已經跑了,再去尋找他們一等人南遷的路線,早就為時已晚。他們中間陰差陽錯,只差了幾個時辰,說是天意也不為過。

皇城那邊烽煙四起,火光把京城上空如墨潑的黑夜照得猶如白晝,金鳴的聲音離常意卻越來越遠,幾乎聽不見了。

常意在屋裏躲了一天,一直不敢出門。

街上不時有士兵牽著馬走過,但秩序並不亂,也沒有□□擄掠的事情發生。

常意松了口氣,在淮陰侯府時她就沒吃上飯,到現在已經餓了整整兩天了。

即使她的理智還能撐住一會,她的身體也到了極限了。

手上的痛愈演愈烈,她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這並不是愈合的趨向。流血的地方腫脹熱痛,宛如有火在不斷地炙烤。

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傷口流出來了......常意擔憂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氣,又緊了緊手上的破布條。

這個節氣,傷口應該不會發臭吧。

——

經過昨晚一晚,阿千和祖父本來不打算開張的。

他們爺孫倆雖然只是在京城裏不起眼的小巷子裏守著一家藥鋪,但生活還算富足,不需要拼死拼活的掙那幾兩銀子。

自昨晚被天火異象驚醒,孫老頭就沒再睡過。他一夜驚心膽顫的,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動靜也小了,他才吩咐孫子阿千把門關的死死的,兩人打算就這麽躲在鋪子裏熬一段時間,看看情況。

剛鎖上門沒多久,咚咚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阿千驚恐地瞧了一眼,可這時候有人來敲門,孫老頭心裏也慌得不行,兩個人呆呆愣在原地。

外頭的人又砸了一會,有些不耐煩了,一個粗獷的男聲說道:“上頭有令,全城所有醫館藥鋪今日必須開門,裏面的人知道了就答一聲!別縮在裏面跟頭烏龜似的!”

阿千縮了下脖子,跳到門口拉開了大門,小聲地問道:“官大爺,小的能問問為什麽嗎?我祖父老毛病犯了,我也不會什麽醫術,今天實在是看不了病人啊。”

外頭的軍漢一看店裏出來的是個半大少年,語氣也緩和了點:“你開著就是了,上頭仁慈,怕昨日投石傷到了無辜的百姓,無人醫治,今日特命全城大夫待命,不得有誤。左右你這藥鋪開得偏僻,肯定沒什麽人來,只是開著個門,有什麽難的。”

阿千回頭和面面相覷,都跪下來往皇城的方向拜了拜,感謝那位殿下的仁慈之心。

那軍漢這才滿意地點頭,走之前還不忘吩咐道:“記著,不到宵禁不許關門,要是讓巡邏的抓到了,夠你們喝一壺的。”

阿千哭喪著一張臉,勉強扯起微笑,恨不得馬上一蹦三尺把自己家的招牌掀了。

“怎麽會有人來這破地方看病。”阿千說:“不對,現在哪還有人敢出來啊......這不是存心整我們嗎。”

孫老頭搖搖手,長嘆一口氣:“別說了,開著吧,他們說什麽便是什麽。”

阿千在門口守了一天,果然半個經過的人都沒有,他的怨氣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