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二十四

常意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

淺黃的紗簾,略有些年頭的拔步床,這是春娘的屋子,她現在在常家住的地方。

她捂著頭坐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掐了一下手心,讓因為剛起來而不大清醒的頭腦快速轉動起來。

她怎麽就昏了過去,又是怎麽瞞過淮陰侯府的人回來的......還有最重要的、放著玉璽的盒子。

張辟聽到動靜,趕緊沖了進來,松了一口氣道:“小姐,你醒了。”

常意扶著額頭:“你看見我身上的包裹沒有。”

張辟回道:“就在枕頭旁邊呢,沈大人特意吩咐了,要放在你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還有小姐換下來的衣服裏的東西,我也放在一起了。”

別的不說,世上了解她的人裏,沈厭算排的上號的。

常意揉了揉額角,枕頭旁邊果然放著盒子和她在井裏發現的手鏈,她先拿起盒子看了一眼,確認裏面的東西沒變,才問起其他事情。

“是沈大人把你送回來的。”張辟說道。

“沈大人吩咐我給你換衣服,然後向侯爺稟報你在祠堂裏暈倒了。”

淮陰侯本來就對她有愧,一聽更是心疼,馬上就請了大夫來看。

還從庫裏拿了不少補品。

“早上大夫人、大少爺還有三小姐也來看了您。”張辟匯報:“二小姐已經被送到莊子裏了。”

“常步箐那邊盯緊,監視的人日夜輪換,一刻不能放松,千萬別讓她死了。”常意冷下臉。

她沒想到底下居然藏著這麽大的秘密,由此看來,常步箐會被滅口的可能性更大了。

常意咳嗽了幾聲,一口飲盡張辟端來的苦藥。

她站起身,對張辟說道:“我得入宮一趟。”

張辟匆忙上前扶住她,看著她披發裸足,形容憔悴的模樣,忍不住勸道:“小姐,你的身體......大夫說你身體先天不足,後天又失養,得細心嬌養。”

常意也不是非要折騰自己的身體,只是這事拖不得,她必須馬上入宮,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以防生變。

張辟勸不動她,只好拿了衣服首飾為她梳洗。

常意打開窗戶,輕輕招手,樹上一只不起眼的雀兒飛到她手心上。

她將一根紫色的手繩拴在了雀兒的腳上,那雀兒吱吱叫了兩聲,振翅消失在了雲端。

一來一回少不了幾個時辰,常意被張辟安排著梳洗打扮了一番。

“呀,你怎麽起來了。”常笑鶯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你都病得暈了,還起來做什麽呀,趕緊躺著去。”

“我睡了一覺便好多了。”常意看了張辟一眼,示意她去關門,一邊淡淡道:“你怎麽來了。”

“來看你呀,我早上聽到你暈了就來了一次了,不過你還沒醒。”常笑鶯笑嘻嘻地說道,自己給自己倒上茶。

常意不記得她們倆關系何時有這樣好了。常笑鶯被大夫人養得太天真,經過常步箐一事,已經自顧自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她看著常笑鶯頭上那枚搖顫的發簪,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常笑鶯是閑不住的,她喝了茶,總得說點什麽。可她們倆就是一對表面姐妹,彼此之間一概不知,常笑鶯只能提起兩人都知道的那件事。

“二姐姐一大早就被老夫人叫人送走了。”

常笑鶯老老實實喊了常步箐這麽多年姐姐,一時還來不及改口,意識到了之後又迅速補了一句:“真是的,老夫人也太偏袒常步箐了!”

常意挑了挑眉,以她對老夫人這人的了解,也很難想象老夫人會偏愛常步箐。

老夫人雖然面上看著和藹,卻著實是佛口蛇心的人物,她看重的只有自己和贍養她的兒子。

按照常意的推斷,常步箐出了事,老夫人跟她撇清關系都來不及,怎麽會上趕著包庇她。

不過事情的規律容易推斷,人心卻難斷,常意也沒有自負到能看透天下事。

即使有些出入,她也沒太過糾結。

常笑鶯低聲罵了兩句死老太婆,常意撇過眼神,假裝沒聽見。

常笑鶯還是憤憤不平道:“暫且放她一碼,等哥哥當了淮陰侯,我一定把她送官去,到時候讓她嘗嘗那個什麽......春後問斬的滋味。”

“是秋後問斬。”常意提醒他。

常笑鶯不滿老夫人的包庇,更不滿父親那一副和稀泥又不作為的做派。既要聽老夫人的話,還要擺出一副心疼到不行的大好人模樣,真不知道給誰看。

她越說越上頭,反倒比常意還要生氣。自己罵完了一通,安慰常意道:“沒關系,你這暈的正好,不用去看常步箐那個喪門星,以後老夫人也不敢隨便罰你了。你都不知道,爹爹早上對著老夫人臉都黑了。”

那老夫人心裏怕是更恨她了,常意抿了一口茶想到。

常笑鶯怕被大夫人逮著,也沒在她房裏留太久,說了一會話便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