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君度篇·尾聲

“剛才因為不明原因, 病人心跳驟停,正在努力搶救,病危通知書在這, 家屬看一下簽個字,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叫心臟驟停啊?

松田陣平還沒反應過來。

他在接過單子時控制不止地手抖, 好像那張薄薄的紙片是用質量極大的金屬鑄造的一樣,重的男人差點把印著‘病危通知書’幾個大字的紙張扔在地上。

心跳驟停......?

黑色卷發的警官感覺自己思緒很雜、很亂, 不知道正在努力運轉著想些什麽, 又像是什麽都沒想,直接被這句話轟炸成了一片空白。

恍惚間一切視線內的東西都被按下了靜音鍵,松田陣平有些愣神地擡頭, 看見送出這個噩耗的護士嘴唇正不斷開合, 說著什麽。

“你們兩個真的是家屬?”女護士說完前面的話後才有空細細打量眼前兩人, 怎麽看怎麽感覺不對勁,只皺起眉頭,語氣嚴肅道,“非家屬是不能簽字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們......”

裏面那人送過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 除了給他緊急處理了脖子上傷口的急救人員外,身邊一個跟著的人都沒有, 上一次打印病危通知書出來也找不到人, 這次終於有了, 但是看著完全不像是可以簽字的家屬。

護士只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她正要給眼前兩人強調這件事的嚴肅性, 還沒等把話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我來吧。”

完全陌生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松田陣平下意識捏緊了手中那張紙,又在看見對方的表情後松開手。

來人戴著眼鏡,長著一張文質彬彬的臉,四十多歲上下,但是下巴上滿是沒有來得及清理的胡茬,左手還打著石膏,用繃帶掉在脖子上,走路一瘸一拐。

看著都是新傷,他甚至還穿著病號服。

中年男人的額前覆蓋著一層薄汗,看上去像是從住院部的方向剛剛趕來,他把護士叫去一邊,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個護士朦朦朧朧地點頭,然後轉身快步走回手術室。

不到半分鐘她又跑了出來,不過這次語氣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主任說可以,還說情況穩定了一點,讓你們放心,不過這個還是得簽一下......”

“謝謝啊。”男人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讓一邊的萩原研二幫自己把單子按在墻上,自己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支筆,牙咬住筆蓋拔開,流暢地在上面牽下自己的名字。

名字也陌生。

“您是?”萩原研二下意識對面前這個無論是年紀還是氣質都比自己成熟不少的男人用了敬語,他的視線落在對方探出的一節胳膊上,那裏有一道呈裂紋裝的陳年舊傷,一看就是曾經被子彈穿透過。

“算是裏面那家夥的前輩吧。”男人擼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在話尾小聲接了一句‘雖然不是我負責帶’,他不客氣地在兩人空出的椅子上坐下,擡頭時取下了眼鏡,露出了一雙極具威嚴的眼睛,“你們是柊吾的朋友?”

見兩人一直沉默不語,只有半長黑發的那個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眼神仍然不住往急救室那邊看,顯然整個心神都還掛在裏面那人身上的樣子,男人總算露出有些溫和的笑意,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叼進嘴裏,“行了,沒聽醫生說情況穩定一點了。這句話算是給打了保票了。”

萩原研二煞白的臉總算好看了那麽一點,他稍微松了口氣,將自己的背靠在冰冷的墻面上,這才有空去看自己的幼馴染。

那人仍然皺著眉頭站在旁邊,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座雕塑。

走廊隨著沉默又陷入黑暗,只有搶救室的指示燈在發著幽暗的光,像是搶救台上那人岌岌可危的生命一樣努力閃爍著,略微鍍在每個人的眉眼上。

他隱約看見那座雕塑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小陣平?”

萩原研二下意識開口叫了對方的名字,聲音重新喚醒了走廊中的燈光,慘白的燈讓松田陣平有些狼狽地偏過頭去,黑色卷發順著動作滑下幾縷,擋住了小半眉眼,將自己外露的情緒藏在其他兩人看不見的地方。

前者一時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只過去輕按住那人的肩膀。

像是要引出另一個話裏,在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之後,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兩人,用手將尾部被咬得稀爛的煙取下來,開口道,“......這是我第四次給他簽這個晦氣東西。”

“......?”

雕塑終於有了反應,像是突然被連接上發條的木偶一樣猛地轉頭看向他,藏在黑色卷發下的眼睛裏藏著風暴,整個人看上去甚至有些搖搖欲墜,但是又真的像石頭雕刻而成的一樣佇立在原地。

“每次病危,醫生說的都是因為不明原因心跳驟停。”並沒有在意其他兩人的反應,男人繼續自顧自往下說,看上去很想在給兩個對於春日川柊吾算得上‘家屬’的人打小報告的時候抽根煙,但是又被墻面上的禁煙標識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