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諸伏景光感覺自己被針刺了一下, 泛起細密的疼痛和酸楚,他擡頭向那人看去時,只見君度已經重新戴起眼鏡, 低頭收拾易容工具,那些不應該屬於組織的情緒又被全數藏在了冰冷的外殼之下。

藏得更深更遠, 沒人知道這究竟是被藏起,還是已經消失了。

並未在意對方的沉默, 君度動作迅速地收起工具, 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

他之前只和貝爾摩德隨便學了些這方面的技巧,並沒有達到可以將人完全易容成為另一個人的水平。

但是掩蓋掉原本的樣貌倒是沒什麽問題。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甚至連原本的臉部輪廓都被修得變了一些,是放在人群中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普通長相。

諸伏景光一頓, 伸手摸了摸下巴, 是很光滑的觸感。雖然說處理臉部的毛囊是易容的第一步, 但回想起前面對方給自己認真刮胡子的樣子。

......真的有點怪。諸伏景光微微皺著眉頭,任由面前的人將不知道什麽東西塗在了自己臉上。

趁著君度轉身拿下一樣工具,他睜開眼,從桌上擺放的鏡子中觀察起自己現在的模樣。那雙藍色貓眼眼尾上挑的眼尾被全數掩蓋後,看起來確實整個人都不大一樣了。

不過如果是熟悉的人,多看幾眼還是會看出端倪。

“別急。”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 君度用手指輕點了一下他的鼻梁,示意其閉上眼睛。

只能說用幼馴染來威脅諸伏景光簡直是一威脅一個準, 諸伏景光現在稱得上乖巧, 被點了一下就迅速閉眼了。

完全想不通面前這個恐怖的男人是怎麽發現自己和zero真實身份的。但是現在所有籌碼都被對方掌握著, 不暫時妥協也不行了,諸伏景光在對方的示意下坐在沙發上, 任由著那人從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裏拿出什麽,繼續在自己的臉上加工。

......剛才和他打架的時候君度居然還順手把手提箱放在了門口的鞋櫃上!

諸伏景光很不合時宜地感到一種挫敗感。

自己在警校的時候雖說比不上那個警校第一的幼馴染, 但也算名列前茅了,要不然也不會被公安選中。

但是君度實在太靈活了,和他打鬥和徒手抓一條泥鰍沒什麽區別,不管以什麽角度去壓制對方都能被靈活的躲開,而且那人手裏還拿著淬毒的刀。

要真想制住,估計只能靠琴酒那種力量完全能壓制住對方攻擊又狠厲的人了。

在他跑神時,眼部的細節已經被全部處理完畢,諸伏景光睜開眼 見對方正在用一小盒白色的膏體塗改他的唇形。

似乎覺得鏡框有些麻煩,君度將眼鏡摘掉掛在領口,認真地低頭用一只化妝刷塗抹著。

從諸伏景光的角度看過去正能看見他下垂的眼睛,纖長微翹的黑色睫毛前端被陽光染成棕黃色,連冷灰色的眼眸都在光線下有了溫度。

君度前後的反差太大,剛才威脅自己時笑裏含毒,令人不寒而栗的話語一句接一句從嘴裏蹦出來,現在卻說什麽都簡短意賅,連臉上的表情也收斂下去。

但是此時因為光線,君度鋒利的面部輪廓乍一看反而有些溫和,讓諸伏景光忽然想到昨天那人被捆在鐵椅上的樣子。

——眼睛緊閉著,即使睜開時也沒有焦距,嘴唇原本的殷紅色澤全數退卻,汗水潤濕了黑發和衣衫,束縛用的黑色綁帶使原本就慘白的皮膚更顯病態,領口敞開露出大半胸膛的電擊傷,顯得脆弱又可憐。

從外貌上看也不過是上大學的年紀啊......

“好了。”

收回思緒,諸伏景光頗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問道,“需要我辦的事情是?”

“你現在不需要知道。”君度頭都沒有擡一下,似乎正在思索著其他事情,又像是根本懶得多費口舌,他從手提箱裏翻出一小沓不知道什麽東西,直接向對方拋過去,“下飛機後會有人接應你。”

諸伏景光手忙腳亂地接住後才發現是證件護照之類的,還有一張飛機票,他蹙起眉仔細看向機票上印刷的信息。

還有兩個多小時就停止值機。

君度在手提箱裏找其他東西,他還是像之前一樣戴著手套,明明只是斜靠在櫃子上翻找物件,動作卻莫名賞心悅目,處處透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感。

他確實有種很特別的氣質,像是被家教很好的家庭熏陶出來刻在骨子裏的氣質,這種奇妙的感覺和進攻時的詭秘手段疊加起來,碰撞出一種割裂般的瘋狂。

組織應該不會教人這個,那君度得體的禮儀舉止來自於哪裏,是他的媽媽嗎?

想到這裏,那聲虛弱的話語,帶著令諸伏景光心驚的痛苦,再次在耳邊炸響。

‘......媽媽。’

開頭是小孩喊自己父母時獨有的甜膩感,就像是一層易碎的玻璃,將已經成年的男人永遠束縛在那段時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