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偶爾軟弱也沒關系(第2/4頁)

陳標不希望這樣,所以他才非要從床上爬起來,教導學生們。

但他又不知道這樣的教導究竟有沒有用。他只是認為這樣做了,自己心中會好受,便如此行動了。

“不用磕頭了,趕緊收殮吧。”陳標道,“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之前的思想才是這個世界主流的思想。敵軍的大將就該比己方的小兵小將更值得被厚葬。這些都是寫在史書中的事。反倒是我現在給你們說的話,才是有悖於世間常理。”

“但正如我之前所說,史書中說的是對的,你們從書中讀到的道理都是對的。我現在所做所說的事才是違背世間常理,才是錯誤。”陳標微微擡起下巴,倨傲道,“那又如何?正確的我就要做嗎?我就要意氣用事。不服?去主公那告我啊。”

陳標稍稍說了句俏皮話,打消了現場尷尬的氣氛。

這個時代人和人的地位嚴重不對等。即使學生們和助教與將領們吵了起來,他們肯來戰場上親手為普通士兵收殮,肯對著戰場磕頭認錯,將士們不僅不會記仇,還會很感動,認為這群人很好。

今日之事傳出去,他們以後掌兵,應該也能更容易收服將士的心。

是好事,都是好事。

陳標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絲毫沒有因為事情解決而輕松一些。

陳標知道自己累不得,教導完學生們後,他就回帳篷繼續補覺。補覺前,他下令去擴廓帖木兒曾經駐紮的營地探查,盡可能地搜尋信使的遺體。

據俘虜的騎兵說,信使被就地安葬。趁著雪不大,地沒有凍牢,他們能盡快把信使接回來。

陳標又睡了一覺。這一覺睡醒,天已經大亮。他熟睡了一整夜,終於恢復了精神。

當陳標踏出帳篷的時候,被將領們強勢“趕”回來休息的學生們一個都沒睡,都眼睛紅腫。

這不僅是累的,他們顯然也哭過了。連周驥這個對外人感情淡薄的人,臉上也掛著淚痕。

陳標見他們剛哭過,問道:“是不是信使的遺體找到了?”

如果是為了收殮哭泣,現在淚痕應該幹了。

也熬了一宿的燕乾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這種事不可能瞞著陳標,所以他還是聲音低沉道:“找到了。還找到了幾個哨兵。”

陳標愣了一下,抱緊了懷中的暖手爐:“帶我去看看。”

燕乾沉默帶路。

屍體大多已經被處理好,陳標看不出他們遭受的痛苦。不過這些人都會被記錄在档案中,劉璉和朱同正用體溫化開硯台上的墨,為信使和哨兵記錄。

信使只是一刀梟首,可能死前沒遇到多少痛苦;放出去打探消息的哨兵兼任密探,他們被抓到後,都遭到了非人的對待。

陳標不知道,明朝中後期的密探和哨兵又叫“夜不收”。

“夜不收”被小說和影視劇描述為和在遼東與後金作戰的“特種兵”,真實情況沒有那麽“浪漫”。

朱元璋當初設立藩王,本意並不是想分裂國土。他設立了“八大塞王”,就是任用藩王當藩鎮將領。

和後世許多古代爭霸小說作者處理皇子的“絕頂好主意”一樣,八大塞王坐鎮邊境重鎮,朱元璋告訴他們,若想要擴張藩鎮國土,就去草原上擴展。

朱元璋的政策是,“我若征你,不胡亂去,一程程築起城子來,慢慢的做”。朱元璋命令塞王所統領的軍隊與蒙古人一樣放牧養馬,擠奶吃肉。若沒了物資,就去劫掠蒙古人。

他不修長城,讓塞王從東北到西北沿著邊境駐紮,成為新的長城。以後蒙古人別想再南下劫掠中原,而是我們去劫掠他們。

只是塞王有兵權,皇權便不穩。塞王之一燕王朱棣登基之後,就立刻廢除塞王,將所有藩王內遷,進行“養朱”。

朱棣也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決定親自北伐,把蒙古全部打垮,驅趕到更遠的地方,一個人做完朱元璋制定的塞王們幾代人做的事。

等他做完了,他再考慮怎麽處置宗室——是遠遠的分封,還是幹脆別分封。

可惜,朱棣為大明征伐了一輩子,死在了北伐的路上。

而後,太子朱高熾只登基一年便病逝;朱瞻基也英年早逝,只當了九年皇帝。他們都沒有時間和精力處理藩王的事。

再後來,就是造成著名的土木堡之變的某皇帝。

最初幾代皇帝沒有解決藩王的事,宗室問題積重難返,就沒人敢去解決了。

土木堡之變後,大明對草原民族由攻轉守,重新修築長城。

草原民族每年百人內小隊來劫掠的次數,最高峰時能上百。長城上點燃烽火,邊塞將領們就能及時支援,將這些小隊剿滅,以免引起更多的劫掠。

長城外和長城上打探劫掠小隊信息,並點燃烽火的哨兵密探,就是“夜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