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同的主公和謀士

張士誠禮賢下士,對門客十分慷慨,經常贈送豪宅車馬,江浙一代名士多投靠他。

在朱元璋腦子犯抽後,原本看不上張士誠鹽民出身的名士們,也發現張士誠是個明主。

元朝統治者不喜中原一些文人以詩詞歌賦誇示於人,卻對經世之術一竅不通。自從元太宗時開始試行科舉,在元仁宗時正式確立科舉制度,免詩賦,主考經學。詩人詞人失去了仕途,只能改行寫書發泄不滿。

於是元朝雖然多有儒學進士為官,但擅長詩詞歌賦且不懂經世之才的人又閑又能說會寫,在作品中發了不少“儒不如娼”的牢騷,讓後世許多人信以為真。

張士誠自己沒有文采,但非常好詩詞歌賦。蘇杭二州又青樓勾欄繁盛,名妓花魁雲集。才子佳人以詩詞相唱和,張士誠治下一片文采風流,歌舞升平,頗有盛世氣象。

張士誠被吹捧著,真以為自己是舉世無雙的仁君明主了。

原本他只是高官厚祿養著這群人,並不常找他們問策。現在他每次召開重大軍事會議,都會把群賢叫上,虛心問策。

群賢更加敬佩張士誠,連張士誠投元一事都自發寫詩詞辯解。

當年高郵之戰,張士誠死戰不降。如今張士誠聲勢更加浩大,卻接受元朝招安,很顯然不是為了自己。

他一定是為了浙西的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路,他一定是韜光養晦休養生息以圖中原大勢,他一定是不忍心看元大都的百姓們陷入饑荒才向元大都輸送糧食!

張士誠看完歌功頌德的詩文後,摸了摸自己剛留的文人山羊須,認真點了點頭。

是的,沒錯,就是這樣。

於是,他更加愛護手下這幫群賢,其愛護程度,僅次於他那驕奢淫逸、貪婪無度弟弟張士信、女婿潘元紹。

張士誠和麾下群賢君臣相得,如雲龍魚水,好一派君聖臣賢之相。

不過張士誠雖很喜歡被吹捧,但腦子不蠢。

詩人詞客只能平時宴請時取樂,張士誠重用的文人,還是以元朝舊官為主。

施耳就是張士誠最重用的文人之一。

施耳為元朝進士,曾當過地方官,後來辭官歸隱。張士誠起兵反元,親自上門邀請施耳為幕僚軍師。

雖然施耳不管後勤,只獻策,和李善長那個大事小事一把抓,別人過元宵他加班的勞碌命不同。但張士誠麾下文人們皆認為,施耳在張士誠這裏的地位,和李善長在朱元璋那裏的地位一樣。

施耳在張士誠心中的地位確實比一般人高一些。

張士誠一般虛心問諫,問過拉倒,仍舊自己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但施耳說的話,他還是會考慮。

已經完全不穿武將窄袖短衫,改穿廣袖長袍,言行氣度都向文人大儒靠攏的張士誠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須:“幾年前我曾與朱元璋做過幾場,吃了些小虧。這次真不能出兵,奪得浙東之地?”

張士誠和他弟張士信想的一樣,浙東富庶,他饞啊。

施耳跟隨張士誠已久,不像其他剛來的名士那樣被張士誠禮賢下士的表象蒙蔽,知道張士誠是個貪婪短視的人。

他不說大道理,直接走到張士誠面前,指著地圖道:“主公領土廣闊,北至濟南,南到紹興,西邊直達汝南,連朱元璋的老家濠州都在主公手中。”

朱元璋占據浙東,張士誠占據浙西。這個時候浙東浙西並不是地理概念,而是宋時行政區劃名,兩浙東路、兩浙西路的簡稱。

浙西在地理位置上,包含浙江北部和江蘇南部,長三角入海口全在張士誠的掌控下,不僅地域廣闊,人口和財產也最多。

張士誠不僅擁有浙西和部分淮西,淮南東路和南路大部分領地也在張士誠手中。所以現在張士誠完全是長江以東最強大的勢力。

隨著施耳在地圖上的勾畫,張士誠矜持地點點頭,分外得意。

施耳又道:“長江以南,方國珍和陳友定沒有雄心壯志,只知道據圖自保;朱元璋雖自立福建行省平章政事,但他只得了建寧路的幾個小港口和福建部分崎嶇山區,算不上什麽大勢力。”

張士誠不住點頭。

施耳在長江以南劃了一道線:“陳友諒背主自立,吞並徐壽輝原本領地,已經是長江以南最強大的勢力。”

張士誠眯著眼睛,道:“施先生的意思是,朱元璋地盤少,連老家都被我占了,又昏招不斷,麾下武將、文臣、士民皆背叛他,不足為懼。陳友諒卻是個厲害的對手,絕對不能讓其坐大?”

施耳松了一口氣。主公聽懂了,太好了。

“確為如此。”施耳道,“如今元末亂世仿若春秋亂世,群雄逐鹿。陳友諒悍勇狡詐,是個梟雄,恐怕將為主公逐鹿中原最大的敵人。”

張士誠又捋了捋山羊胡須,道:“那施先生的意思是,我幫朱元璋打陳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