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會拿走我的命嗎

月色傾落在整個院子內, 銀芒閃爍,樹梢挲響。

偌大的院子寂靜清冷,唯有蕭猊懷裏緊抱的少年, 雙眸緊閉,眼睫似羽扇,淚水漬在眼角,脆弱纖細, 卻始終沒有落下。

蕭猊的心沉了沉, 靈稚隱忍著細微的抽泣聲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朝他心口裏紮, 他放在靈稚背後的掌心僵硬輕緩的拍撫,企圖給對方一點安慰。

靈稚的呼吸漸漸地開始變得不順暢。

蕭猊抱著靈稚不動,披散的落發垂在靈稚頸側, 他攏起雙臂, 臉龐一偏,幾乎抵在靈稚的臉頰上,啞聲道:“別哭。”

蕭猊的心跟著靈稚砸下的淚珠掉進了一個望不盡的黑暗深淵裏。

他機械地擦去少年臉龐的淚水,記憶中靈稚從不會哭,甚至連苦臉都沒擺過。

少年總是習慣彎起一雙純透黑淩的眼睛,做什麽都笑呵呵的, 問他為什麽總是如此開心,靈稚笑得臉都紅了,說他不會難過,天生就會這麽笑。

靈稚在他身邊不知掉過多少淚珠, 曾經眉眼彎彎說自己天生不會難過的人, 時常對著空氣出神, 面容安靜憂郁。

“靈稚, 莫要哭了, 莫要再哭了……”

蕭猊一會兒掌心貼在靈稚背後宛若拍撫稚嫩的嬰兒般安慰拍一拍,一會兒又握上那截細白哭得抽動的後頸安撫,過不久還嫌不夠,將他的臉托到頸側依靠。

靈稚被抱著坐在蕭猊懷裏,他赤足出來,白玉般的足心沾染些許泥漬,無力柔軟的抵在蕭猊小腿前,腳踝纖細,仿佛稍微施力一握,就將它堪堪折斷。

靈稚落了會兒淚,似乎將蕭猊這個人隔絕了。

他體力虛弱,靜靜地哭了會兒便靠在蕭猊肩膀悄無聲息地閉起濕潤的長睫,手很涼,蕭猊將他的雙手攏在袖子裏,又坐片刻,才抱起人慢慢送回房間。

從睡夢中驚醒的小奴才發現床榻上的公子不見蹤影後,急忙地跑出去尋人。

月色下徐步輕緩走來的主子懷裏正抱著他要去尋的公子,小奴才跪地,既擔心公子,又惴惴不安。

蕭猊道:“去打些水過來。”

小奴才喏喏應聲,頭也不回地小跑離開。,

蕭猊將靈稚放在坐塌,拉起一旁的毯子在他的腿上。

少年的兩只手被蕭猊握在掌心捂了捂,塞進毯中,他坐在凳上,無言地注視靈稚垂睫半睡的容顏。

靈稚皺著眉心不安地朝塌內縮了縮,蕭猊點了他的睡穴,怕他垂下懸空的腿不舒服,便小心擡起放在膝上,心臟微微抽疼,想撫平靈稚半夢半醒時輕皺的眉心,

男人始終無聲,小奴才躡手躡腳地將熱水送到靈稚腳下,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蕭猊等靈稚睡下了,方才將澡巾用水打濕,細致體貼地給靈稚擦拭足心。

靈稚的雙足軟嫩,在山上時因為經常穿草鞋的緣故,容易被草葉子刮傷。

蕭猊自那個時候起就給他穿襪子,雖戴了副蕭君遷的溫柔面具,可照顧起靈稚卻也是十分體貼入微的。

此刻這雙白足幹凈,細小的刮痕已經沒有了,指甲上有可愛的月牙狀。

送往太師府的人並不少,蕭猊連樣子都無需做,眼光高傲,哪裏送過來的都差人原路送回去。

比靈稚漂亮艷麗的尤物不是沒有,但蕭猊也不曾看過一眼,時間長了,清心寡欲的名頭漸漸在私下裏傳開。

世人所求,不過權勢與美色。

蕭猊已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利,對美色無動於衷,所以沒有人能用這兩者作為他的弱點奈何得他。

如今卻不同了,

蕭猊動了心,還起了色。

他只覺捧在掌心的兩只白足好看可愛,甚至想俯下身,虔誠地從這雙白足開始親吻。

蕭猊克制著神情流露的眷戀之色。

他很想念與靈稚在山洞耳鬢廝磨的時光,靈稚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輪廓,無一不再觸動他貪戀美色的念頭。

簡單的洗漱很快,蕭猊流連不舍地抱靈稚放回床榻,解開他的睡穴。

只一瞬,靈稚就睜了眼,烏黑濕潤的眼瞳倒映著蕭猊來不及收回的溫柔虔誠的神態。

靈稚眼睫一閃,面色戒備。

蕭猊頗為狼狽地避開眼。

“我準備走了,你別緊張。”

靈稚蜷起雙腿,蕭猊閉目,說道:“總之你有不怕我的權利,對我,你做什麽都可以。”

靈稚目光有點空。

蕭猊道:“那個院子……若你實在怕,那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明日有人將它以及裏面的東西都清除了。”

頓了頓:“靈稚……真的不留一點東西給我麽,洞府的東西都是你用辛苦攢下的藥材錢換回來的。”

靈稚虛空迷茫的眸子突然迸發處奇異的光彩,他緊盯蕭猊那張臉,輕聲道:“你不配。”

蕭猊錯開視線,臉上血色全無。

他想讓靈稚認清他。

他和靈稚,一個眷戀蕭君遷,一個將蕭君遷比作自己。蕭猊甚至把蕭君遷的那副面具與如今的他“融為”一體,他有蕭君遷的溫柔細致,也有蕭猊的冷面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