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二天一早, 高開泰比昨天約定好的時間還早了一刻鐘,來到家門口,幫著衛孟喜把移動快餐車搬上拖拉機, 又搬了七八個沉甸甸的鋁皮桶和搪瓷盆, 菜板菜刀鍋蓋啥的,“突突突”著直奔金水市而去。

出發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所有人眼巴巴看著衛孟喜坐在拖拉機上,拖拉機上乒乓作響的,不正是她賣快餐的家夥事?

“這是幹啥去呀?”

“不知道,小衛也沒說。”

“不會是鹵肉店不開了吧?”

“我覺著像是去別的地方賣快餐。”

“要另起爐灶啊?”

但議論歸議論, 小衛的想法, 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不然好端端的快餐攤怎麽說不開就不開了呢?還把自家院墻鑿個大窟窿,她不說, 大家也不敢問,誰知最後是自家造了個門面出來。

“誒誒桂花你來給大家夥說說, 你不是跟小衛關系好嘛。”有人拉住劉桂花。

她今天是特意收拾過的, 一雙眼睛雖然還腫著, 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全給攏到頭頂, 紮了個緊得能看見頭皮被抓起來的揪, 指甲也修剪得一幹二凈, 還特意穿了過年買的新衣服。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過年呢!

“這我哪知道, 你們都沒事啊,沒事不如去撿煤塊?”

煤嫂們笑呵呵的走開, 開玩笑, 撿煤塊又臟又累, 關鍵礦區的煤塊又不能賣錢,傻子才撿呢!

蘇奶奶正牽著呦呦的小手,站在門口聽見這話,眉頭都不動一下。倒是隔壁的李秀珍,忽然心頭一跳,趕緊把張秋芳撈進屋。

“秋芳快告訴媽媽,你知道衛阿姨去幹啥了嗎?”

張秋芳正抱著個包子,只啃餡兒,“不知道。”

其實,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大哥是怎麽回來的?她前晚壓根就沒做夢,但又不能直說她不知道大哥在哪兒,於是哄媽媽說大哥在市裏,具體市裏哪兒不知道。

昨天,母女倆在金水市溜達了一大圈,愣是沒找著狗蛋,結果晚上回家一看,狗蛋好端端的回來了。

這孩子嘴緊得很,問啥都說不知道,再問就裝失憶,說忘了,李秀珍氣得想打他也抓不到人,因為這小子現在學會跑了。

不再是以前那個站著由她打的“兒子”了,李秀珍氣得肝疼,偏偏張秋芳還糾結衛阿姨到底因為找回大哥得到什麽好處,“這能啥好處,誰會給她錢啊?反正我是不會感謝她的。”

張秋芳搖頭,媽媽就是太短視,一次性給幾百塊錢算啥,錢有花光的時候,但有的東西卻是可以細水長流,影響一輩子的。

身體終究是太弱了,她想了一會兒就覺著腦仁疼,直接倒炕上睡著了……又是忘記刷牙的一天。

就在眾人抓心撓肝的時候,衛孟喜和高開泰已經來到金水市人民路上。原本擺小吃攤的地方,已經不僅是小吃攤,還多了一溜兒的別的攤位,農民自個兒來賣菜的,賣果子的,米面糧油的,雞鴨鵝活禽的……人來人往,吆喝聲四起,分明是一個小型的農貿市場。

但衛孟喜來踩過點,她知道真正的農貿市場不在這兒,而是兩條胡同之外的地方。

準確來說,這裏是最近新興起來的一個小型的自由市場,很少有治安隊和打辦的人過來。老百姓才不管你是黑市還是國營菜市場,放著既便宜又新鮮的菜不要,那才是傻子!

短短幾個月,這裏儼然成了金水市有名的小菜場。

來買早菜的,基本都是家庭主婦老頭老太,衛孟喜就想掙這些人的錢。

那天賣板栗的老太太還記得她,這就是外貌的優勢。“小同志,你也來賣東西呐?賣的啥喲?”

高開泰幫忙把快餐車卸下,又把各種鍋碗瓢盆擺放整齊,衛孟喜的小鹵肉攤子就開起來了。

這個點兒小年輕不多,老大娘的生意也不怎麽樣,她就揣著手在一邊看,“喲,這是賣鹵肉呐?”

衛孟喜笑笑,“這兒有別家賣鹵肉的嗎?”

老大娘很肯定的搖頭,“沒,最近的一家也在兩條胡同外,國營熟食店。”

那家衛孟喜嘗過,味道一般,只能說沒啥特色,但也沒啥硬傷,就是售貨員態度很差,還經常用公家的鹵水鹵私貨,夾帶賣些她自己做的土豆雞蛋啥的,鹵水味道越用越淡,到後面肉鹵出來都是白的。

以後這樣的事只會越來越多,尤其是看到私營業主掙的錢比她們一個月工資還高得多的時候,那就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有的人可以連鐵飯碗都不要。

她也不小氣,大娘眼巴巴看著,幹脆切幾片鹵肉,“大娘您嘗嘗,給指點一下。”

黃大娘高興得露出豁牙,“指點啥,我又不會做,頂多吃過幾次,哪有……誒等等,這味兒不錯嘛!”

衛孟喜先攏了攏頭發,戴上帽子,保證把所有頭發絲兒都塞進帽子裏,這才系上白色的圍裙,戴上藍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