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6頁)

劉桂花也不敢與她對視,只埋頭刨面,鹵肉賣了一半,她吃完飯可以回家休息一會兒,下午三點半再過來開工,希望小衛晚上回來不會嫌棄她賣得少。

她一開始挺緊張,怕顧客只認小衛,萬一看見老板換人了會不會擔心味道變了,誰知“美味鹵肉店”現在的名聲很大,而且是礦區獨此一家,以前流動小攤可能還擔心會有人假冒,這都固定門面經營的,人家只認位置,位置就是味道,而味道就是品牌!

當然,現在的劉桂花女士還不知道啥叫品牌,她只是發現,顧客們看見不是小衛,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該買的還是買,甚至有熟客還打趣小衛是不是出門玩兒去了。

她原本準備的一肚子解釋的話,忽然就壓根派不上用場。

陸廣全中途回來過,吃了面跟孩子說兩句話就走了,蘇奶奶雖然看衛孟喜和劉桂花都不順眼,但看這後生倒是不錯,說話也客氣不少。

“真是看菜下碟!”

看菜下碟這樣的話楊幹事正好也在心裏吐槽,對象卻不是蘇奶奶,而是礦後勤處的副主任郝中軍。

郝中軍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半禿的頭頂,肉乎乎的臉頰,仿佛多說幾句話汗水就要從臉上掉下來。自從杜林溪空降金水礦以後,他一天要往杜工跟前跑三次,一會兒問人家宿舍安排,一會兒又問還缺不缺啥,一會兒又請吃飯的。

杜工有背景,早就被礦上這些長了狗鼻子的人聞到了。所以,杜工剛來礦上半個月,不僅一切工作順利交接,還分到了一套四十平的大宿舍,以前有人住過,這群狗鼻子在人來之前就打掃幹凈,準備恭迎的。

而同樣是礦上的職工,陸廣全就沒這個福氣,都工作好幾年了,也沒聽說分個房啥的,一家七口還在窩棚區擠著呢。

這世道就是這樣,你手裏沒點權利,身後沒個靠山,又不會說話做人的話,連個管後勤的都要區別對待。楊幹事咬了咬舌尖,提醒自己以後千萬別跟他們一樣,淪落成這種人。

“老郝,忙著呢?”他換上一副笑臉。

郝中軍看見是張副礦的乘龍快婿,趕緊站起來,“哎喲楊幹事來了,有啥事你讓人帶句話就行,咋還親自跑一趟呢?”

嘴裏客氣著,手裏迅速遞上大前門。

楊幹事不抽煙,客氣的謝過,“是張副讓我來問問,小陸家的房子問題能不能通融一下?畢竟他們家孩子多,擠在窩棚區也怪可憐的。”

郝中軍臉上的笑一點沒變,“是是是,這事我們一直記著呢,可惜不湊巧,本來剛騰出一套四十平的,分給杜工了,你看要不讓他再等等……”

楊幹事早知道是這套說辭,他今天來主要是告訴他們一聲,捧高踩低別太過分,該上心的還是得上心。“是這樣的,小陸這不參加初考了嘛,馬上就要參加高考,到時候要真考上大學,半脫產念書去了,咱們也得安頓好他的大後方不是?”

其實他心裏也不敢想象陸廣全能考上龍國礦大,沒把話說太死,只敢說“考上大學”,到時候大不了考礦業中專唄,反正也算大學,還能跟嚴工杜工平起平坐。

哦不,硬考進去的跟保送的可不一樣,更硬呢。

誰知郝中軍卻沒聽出他的意思,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要考大學?可拉倒吧,這大學又不是誰想上都能上的,我小舅子考了三年,分數還沒過專科線呢,小陸他剛考了初考是吧?能過線不?”

楊幹事一噎,想說初考算啥,肯定能過,但一想到陸廣全是一個字書都沒看,裸考去的,他也不敢把話說太死。對,他一開始來的時候是因為成績出眾被特招的,可這都多少年了,小楊自己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快忘光了,他不信陸廣全還能記得多少。

要說郝中軍怎麽這麽看不上陸廣全呢,其實二人也是有淵源的。當年陸廣全在井下當挖煤工人,因為燈房發錯頭燈的問題大鬧一場,驚動了當時的革委會,革委會當時正要抓典型做政績,不就把當天的燈房女工給開除了嘛。

而那個女工,正是郝中軍的親妹妹,郝忠梅。

雖然後來革委會是解散了,被下放的很多領導都官復原職了,但郝忠梅這個被開除的女工,卻依然沒能回崗位,至今還在外頭待業呢。

郝中軍自己當著副主任,也想把妹妹安排進來,哪怕去不了燈房,那來後勤處洗洗碗打掃衛生也行啊,偏偏張勁松鐵面無私,說現在煤礦效益不好,盡量能不招人就不招人了,請客送禮說好話,郝中軍都試過了,但張勁松表面看著彌勒佛似的笑眯眯,其實是水潑不進的。

而張勁松又正好是陸廣全現在最大的靠山,郝中軍有理由懷疑,張副一直不肯點頭答應,就是陸廣全從旁攛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