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4/6頁)

倆女孩睡下床,沒枕頭,就用衣服疊起來當枕頭,被子也是大人被改小的。上床則是男孩睡,被褥亂七八糟的裹著,也沒枕頭……雖然名義是上下床,但孩子小,衛孟喜不敢做太高,怕他們爬上爬下的危險。

借著透進來的月光,他能看見這屋裏所有擺設,雖然很小很窄,但所有物品擺放整齊,幹幹凈凈,他在床頭縫隙裏摸了一下,一點灰塵都沒有。這在空氣裏飄蕩著煤灰的礦區,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對孩子的好,把孩子養得有多好,把這家操持得有多好,不用聽任何人說,他能看見——這是一個好妻子。

第二天,衛孟喜還睡著,劉桂花就在隔壁叫她,她忽然想起來,前幾天本來說好要是下雨就進山撿蘑菇的。

山裏的蘑菇也不是隨時都有,一個要看季節,一個還得看天氣,夜裏下過雨,蘑菇們出的就特多,但得趕早,等太陽曬屁股才起,那蘑菇都讓人撿完了。

天還黑著,衛孟喜披上雨衣,戴上蒙了一層油紙的草帽,背上一只竹簍子就往山上跑。

一路上,劉桂花都很不好意思,“我這麽早把你叫醒,可真對不住。”

“這有啥,平時這個點兒也該起了。”也就是生意不怎麽樣,不然她能半夜就起。

劉桂花擠眉弄眼,“你家小陸好容易回來,可不得多睡會兒?”昨晚她都看見了,電燈亮到大半夜哩,這年輕人啊就是好,別看瘦巴巴一人,這體力還真不是蓋的,比她家那口子強得多。

原來是讓人誤會了,衛孟喜只轉移話題,問她家婆婆小姑子來沒來。

“估摸著昨夜下雨,大巴車停運,最遲今天也能到吧。”從省會到金水礦直線距離是不遠,但全是山溝溝裏坑坑窪窪的路,下雨視線不好,路也不好走,再遇上山體滑坡,停運很正常。

衛孟喜安慰她幾句,這就到山上了。撿蘑菇不能順著山路走,那都是撿別人剩下的,得自個兒往松樹叢裏、野刺堆裏鉆,那剛頂破土皮的小蘑菇有的只露出嬰兒指尖那麽大,上頭還有落葉啥的遮蓋,非常考驗眼力。

衛孟喜眼神那叫一個好,一撿一個準,一會兒就撿了大半簍,此時太陽已經出來了,山裏雲霧繚繞,恍如仙境。

這山裏聽說還有狐狸和豹子出現過,倆人一直沒分頭行動,聊著聊著就說到最近礦上的風向。

“自從你那天撕了那死作精的面皮,李茉莉是不是又往你家跑了幾趟?”

衛孟喜點頭,但她不想跟她啰嗦,一方面是她還沒大度到能跟上輩子害死陸廣全的人做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她對根花衛紅的區別對待,她專門找她談過,可李茉莉就是聽不懂人話。

她來過窩棚幾次,就被衛孟喜趕走了幾次,後來就連李礦長也親自來過兩次,衛孟喜不知道他是來道歉還是幹啥的,反正最大的苦主是陸廣全,她沒立場也沒權利替他原諒。

“康敏那死作精,被開除活該!”劉桂花現在提起還恨得牙癢癢,本來如果是單純的工作失誤,調離崗位就行了,但她偏要挑撥李茉莉來找茬,這不被小衛給撕破了嘛,李家人無法容忍被這樣一個又蠢又壞的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不開除難道留著過年?

衛孟喜覺著痛快的同時,心裏卻敲響了警鐘。李家這樣的行事風格,幸好陸廣全現在是張副礦在“扶持”,要是還跟李家同一陣營,好的時候巴不得天上的月亮都給你,不好的時候翻臉比翻書還快。

要放在一個人身上,那叫敢愛敢恨,性情中人,但放在一個國有大礦的一把手身上,衛孟喜總覺著不太妥當。領導的個人情緒太強,並不是一件好事。

至於陸廣全的“選擇”,衛孟喜也能理解。在任何單位,最明智的做法肯定是誰也不站,專心提高技術和業務能力,但自從陸廣全跟著張副礦出去勘探的那一天開始,他不站隊,在別人眼裏已經是站隊了。

是啊,人被逼到這樣的絕境,還要清高還想兩不沾,可能嗎?他不接受張勁松的橄欖枝,難道還等著李家繼續打壓他嗎?誰知道李家會不會惱羞成怒,害怕他有得勢的一天,幹脆把他壓得死死的?畢竟,李奎勇在別的方面是個值得敬佩的人,但在女兒的事上,他也是個狹隘的老父親。

衛孟喜敢賭他在工作的事上秉公執法,卻不敢賭他對陸廣全的態度。

一個家族裏掌握著話語權的大家長是個狹隘的人,誰知道這個家族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所以,衛孟喜決定,對李家還是得留個心眼。

劉桂花倒是沒想這麽多,她就是單純的痛快。“你知道窩棚區的煤嫂現在咋說你的嗎?”

“她們說啊,小衛是歪嘴巴吹喇叭——一股邪氣!”無論什麽人,她都能給你把道理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