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阮陶

夜寂無聲,寺若無侶。

靜水寺內,僧人們早已睡下,只剩佛殿前的長明燈幽幽的點著。

一只貓從院墻上跳下,蹲在觀音殿的門檻前悠哉悠哉的舔著自己的腹毛。

突然,它像是被什麽東西驚了一下,沖著遠方發出警告的低吼,隨後被嘶吼著跳開了。

“吱呀——”

院門被人推開了,一人披著鬥篷、點著一盞豆大的燈,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他跨過門檻卻沒有在觀音像面前停留,而是轉身繞到了殿後。

他將油燈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壽面觀音猙獰的面容和慈悲的目光,將整座觀音殿襯托得更加怪誕,恍若阿鼻地獄。

只見那人摘下了都上的兜帽,跪在地上,虔誠的向獸面觀音磕了幾個頭。

“咚!咚!咚!”

悄然無聲的夜裏,頭磕在青磚地板上的聲音格外的響。

只聽他低聲呢喃著:“阿彌陀佛……”

長明燈前,前殿的玉面觀音像垂著眼,隨後又像是不忍似的合上了雙目……

***

趙府。

園中花沾夜露,廊上一行人點著燈急匆匆的走,一群人行走在廊上竟連一聲咳嗽也不聞,只能衣袍與地面發出“簌簌”的摩擦聲。

李太白推開房門時,一股溫香撲面而來,卷走了春夜裏的寒氣。

屋內帳幔依依、溫香浸浸,趙蘇、“杜小妹”、“朱小亮”三人坐在桌前,溫酒撥著瓜子等著他。

“回來了。”趙蘇此時穿得卻不似白日裏那般清素,濃紫的蟒袍襯得他更加膚白如玉,好似天上的神明。

李太白隨後關上房門,上前入座。

“杜小美”遞了一盅酒給他,他接過仰頭飲了。

趙蘇這才不急不慢的開口:“查的如何?”

“就是上郡卷宗上寫的那般,不過多了一點兒東西。”說著,李太白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趙蘇。

趙蘇伸手接過細細的看了起來,李太白隨後抓了一把瓜子,一邊撥一邊解釋道:“阮陶,字季珍,蜀人,原籍成都府。這些上郡卷宗上寫得明明白白,無誤。”

“唯一有誤的便是他家中並非世代務農。”

“我說呢!若當真是個農家子怎麽會生得這麽白白嫩嫩的,還會看鐘表。”“杜小美”道。

“其父阮蘭盂乃陳留尉氏阮家的子弟、其母李幼珊是當今蘭陵太守李鼎的長女。兩人少年時期互生情愫,私下定了終身。”

“然因當時李鼎還不過是個末尾的八品小官,阮家自然不可能與之接親,因而兩人就私奔去了巴蜀做了對野鴛鴦,阮陶就是他們私奔的第二年生的。自此阮李兩家親沒結上,倒是結了怨仇。”李太白道。

“怪道是李鼎有事兒沒事就愛參阮禹一本,我還當是他倆年輕時有點兒什麽!”“杜小美”一臉八卦的笑。

李太白笑著分了一點兒撥好的瓜子仁給他,隨後繼續說道:“他們一家在蜀中安逸自得的過了十七載,阮蘭盂在成都開了一間書院,一家人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過的還算殷實。誰料天有不測風雲,一家人出門遊玩之時時候遇上了岷江漲水,阮蘭盂與李幼珊為救災民喪生在了岷江中,留下了阮陶一人。”

“阮陶到底還只是一個未及冠的孩子,突然遭此大變整個人開始有點兒瘋瘋癲癲的,他草草將父母合葬在一起,又為了躲避水災後的瘟疫,與災民們一起一路北上,途中錢財被人搶光了差點兒餓死,後被一遊方術士所救,術士見他生了一副天上仙人般的皮相,心疼其落魄的境遇,便教了他一些‘手藝’。”

“但是那時的阮陶瘋瘋癲癲的,自是學什麽也學不進去,反倒成了術士的拖累。因此,自三月前來到上郡後,那術士將阮陶安頓好,便自行離去了。”

“術士一走,阮陶一個得了瘋病的孩子如何能獨自活下來呢?誰知,突然有一日,他整個人就不瘋了!還撿起了那些‘手藝’以此過活。”

而趙蘇卻眉頭輕蹙,他看著李太白拿回來的卷紙上的一條條:“突然不瘋了?”

李太白點了點頭,隨後眉頭輕蹙道:“不過,也怪!”

“太白兄,哪兒怪?”“杜小美”問道,“既然阮陶是阮家的弟子,那你們說他性子輕蕩不似世俗之人不就好解釋了?他們阮家這一輩,不也出了兩個不愛好好穿衣裳的嗎?”

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了他身上。

“額,我不是在影射那個誰。”

與此同時,上京阮府內。

風吹林響,松間月下,有兩人對坐溫酒彈琴。

二人皆時寬袍大袖、微敞羅衫。

月色如銀、琴音似流水潺潺,風吹起衣袍,皓月之下兩人似月下仙人即將騰雲而去。

就在這時,其中一人突然打了個噴嚏。

“阿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