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條彈幕

在顧休休問出口的那一瞬, 她看到眼前飄過的數條彈幕。

【天啊,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松獅,春合散……西燕君主那個可怕的男人, 不會給元容下了春合散,然後讓他跟松獅……】

【別說了別說了, 我已經快哭了】

【元容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明明是身份尊貴的太子殿下,卻在西燕受了這麽多苦,心疼死了】

【太可惡了!我看原著的時候還沒察覺到有這麽一段, 這西燕君主真該死啊!】

【可不是, 我一開始就知道西燕君主是個斷袖,但現在才知道, 他不光是斷袖,還是個偏執的神經病】

【都過去多少年了,多大仇多大怨,怎麽西燕君主還不肯放過太子】

【太子殿下快反擊他吧,不要忍了,我都快氣死了!】

或許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從始至終,顧休休都沒能將松獅和春合散聯系在一起,甚至在看到彈幕上讀者們的猜測時,她第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意思。

可隨著越來越多的彈幕湧出來,上面的言辭亦是越來越直白,任是她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撲面呼嘯而來的風, 吹起了那頂絹白色的帷帽,白紗飛舞,顧休休仍在仰首看著他, 只是眼底泛起了紅:“他……他給你下過春合散?”

她的嗓音輕顫著,喉嚨像是被什麽異物堵住了,說不出的澀意。

元容似乎知道她在看他,他垂下眸去,薄唇微微下壓:“嗯。”

“西燕宮中佳麗千,不乏美人。偏偏他有龍陽之癖,喜好膚白美貌的少年。”

元容頓了頓,猶深潭般幽黑不見底的眸中,顯出一絲譏誚:“他先是威懾孤,當著孤的面,給不聽話的男寵喂食春合散,將其與一條成年的松獅公犬關在鐵籠裏……”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抿住薄唇:“他想讓孤屈服於他,便如法炮制。只是孤與那些男寵不同,孤是北魏的太子,他不能將孤關進鐵籠裏,便將孤與那松獅犬鎖在了寢室中。”

“他給松獅犬也喂了春合散,它發癲似的圍著孤轉……孤便殺了他的愛犬,想盡辦法逃了出去。那時正值冬日,孤本想跳進湖裏,卻發現湖水結了冰,誤打誤撞發現用冰塊降溫,可以紓解春合散的藥性。”

元容回到北魏後,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自己在西燕遭遇過什麽。這世間的生存法則本就是弱肉強食,彼時,北魏不敵西燕和胡人夾擊,北魏的皇帝才會明知道西燕君主有斷袖之癖,仍不得不將他送去西燕為質。

哪怕是幾年後,得以休養生息的北魏緩和了過來,可以與西燕一戰,也沒有人可以為他遭遇的折磨和屈辱討回公道。

既然明知如此,他又何必將自己的經歷告知他人,不過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元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更不想讓顧休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所以上次在采葛坊中,當顧休休問他為何知道春合散的解法時,他沉默著,沒有回答她的問話。

他淡淡的話音被風吹散了,不知遺散在了哪一處角落。顧休休的耳朵裏似乎只剩下了鼓動的風聲,她渾身緊繃著,抖動著,垂在赤紅鬃毛上的手掌握緊,攥成了拳頭,連指甲掐進了肉裏,都絲毫察覺不到疼痛了。

她難以想象他那輕描淡寫的講述背後,藏著怎樣的絕望和無助。

當年他是如何在中了春合散的情況下,保持清醒逃出寢室的?

他說他本想跳進湖裏——最開始想到跳湖,他是準備了結自己,還是想要自救?

顧休休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西燕君主是個性格扭曲的魔鬼。

元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受不到應有的待遇和尊重便罷了,還要被西燕君主如此□□,仿佛要將少年的傲骨折盡,看他如何低下頭顱,看他的自尊如何一點點被摧毀。

在西燕君主眼中,大概從來沒有將元容當做一個人來看,更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哪怕是多年之後,他仍能做出在元容大婚時,送出松獅犬這樣的瘋狂行徑。

西燕君主似乎是想讓元容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沒有情感,沒有思想,只要懼怕他,這樣就夠了。

即便一開始顧休休詢問元容時,便知道此事與西燕君主有關,卻也沒想到元容厭惡那只松獅犬背後的隱情會是如此。

為什麽……他明明知道西燕君主送他松獅作為新婚賀禮是在羞辱他,他明明憎惡極了那只代表著不堪過去的小松獅,可最後還是松了口,允許她將小松獅帶回東宮去養?

元容攥住玉轡韁繩,赤兔馬揚起前蹄來,只聽見一聲嘶鳴,馬蹄平穩落地。

顧休休緩過神來,感覺背後一空,不知何時他已是躍下了馬背,將玉轡韁繩交給了東宮殿外迎上來的侍從手中:“孤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