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若要為一國之母, 是該有些威嚴。”南音回神,“不一定就代表會苛待他人。”

鄭趙二人俱笑,都說那是因她未和盧大娘子相處過。但也沒揪著這人說太多, 轉而又和她提起其他幾家的娘子, 像甚麽宋家、長孫家、馬家等,都是有意進宮的。

南音此前對長安城中的形勢半點不知,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值得一提的是,太後對盧大娘子的召見, 為南音引走了至少一半目光,畢竟她的事情只是傳言, 而盧大娘子在太後那兒是曾被明誇過的。

綏帝登基的第一年,正是在這種相似的宴上, 崔太後對端莊穩重的盧德容贊不絕口,稱她氣度高華, 有雍容之態。

當時朝中上下都以為盧大娘子馬上要封後了,但陛下那兒卻一直沒動靜,拖了兩年至今無果。此後的議論少了些,不過因太後的偏愛, 這種傳聞一直都有。

某種程度上盧大娘子也算被架在了火上,是以她今歲十七,一直未曾與他人議親。

又過一刻鐘,綏帝和中書令鄭盡一道姍姍來遲。眾人起身行禮,他頷首經過,目光掠過殿內,待觸及那道熟悉的身影時略有一怔, 很快收回了。

“陛下……”盧德容緩緩起身, 端莊自矜的面容終於浮上了絲絲不一樣的表情, 雙目含光,兩頰生暈,但視線仍有禮地沒有直視天顏。

從她的角度,最多也只能平視綏帝雙肩,比平日所見的男子無疑要高大許多,讓她本就崇敬的心又添幾分難以言說的羞澀。

綏帝直接看向崔太後,“母後為何不給南音留座?”

太後微怔,下意識看了眼依舊老老實實垂首的盧德容,“今日這種宴會,留她在上首不大合適。”

“沒甚麽不合適的。”綏帝語氣很平靜。

太後了解他,平時雖敬重著自己,但若有想法的時候也強勢得很,忙起身過去,湊在耳畔低聲勸了幾句。

綏帝像是聽進去了,沒有再提。

他一點兒也沒有多看盧大娘子一眼的意思,讓太後勉強揚起笑臉,對身側道:“快開宴了,你先回座罷。”

她本來以為,能夠對南音另眼相待,就說明陛下已經開了情竅,接下來不會再對封後納妃那般抵觸,如今看來……好像變化並沒有很大。

太後心中隱隱有不妙的預感,當場不好找人說道,強自按了下去。

盧德容無分毫異樣,分別向天子和太後告退,回座的身姿依舊是從容不迫。只這次,她終於往南音三人的座上略略掃了眼,很快收回目光。

開宴即行賞,隨內侍叫唱官名,今年眾臣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也可見一般。

從他能夠給臣子果子,或者幹脆甚麽都不賞來看,綏帝絕對是個愛憎分明之人,不會礙於情面等因素而違背心意。

去年他好歹給了些果子,今年聽下來,竟足足有六七人空手而歸。乍眼看去,這七八人有過半都和五姓七望扯上了幹系,甚至其中一人是崔家的子弟,這下不僅他們臉色不好看,連太後也捏著果露難以下咽。

令慕懷林慶幸的是,他得了一柄玉如意,雖比不上兄長和弟弟,但已足夠令他心滿意足。

開宴過後,又有綏帝和太後各自對朝臣命婦賞菜,慕家這兒得了一盤鵝脯,再觀南音那邊,獨得兩份佳肴,讓慕懷樟連連多看幾眼。

“你準備何時接人歸府?”他問弟弟。

慕懷林流露難色,“離除夕沒幾日了,自是越早越好,但娘娘那邊……”

旁邊的三弟慕懷術嗤笑,“二哥,你著實太膽小了些,接自己女兒回家還有甚麽可顧忌的,心虛之人才不敢去。依我看,這場宴快散時,你就能去向太後請命了。”

慕懷樟沒出聲,流露的神色無疑表示贊同。

……

宴席過半,鄭瓔請南音陪她離席更衣。殿內氛圍漸濃,觥籌交錯間到處都是樂聲、笑聲和交談聲,南音也正覺生悶,便應下了。

趙斂冬正去了別座說話,二人便各自帶了名侍女,慢慢退出大殿。

彎月如鉤,銀芒在足下鋪就一條白煉,踏下去如行星河,讓略飲了幾杯酒的鄭瓔喜愛不已,轉盯著正中那條小徑走。

附近甚少有暗處,每隔一段路,便有侍女守崗,想來是怕這些貴女夫人們有需要。

南音便這樣笑看著她,聽鄭瓔口中嘟噥,隱約似有“行止”二字的字眼,凝眉細想,好像知曉了甚麽。

更衣之處造的十分精致,光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是甚麽地方,有專人焚香清掃,外間還備了不同制式的衣裙,以備不時之需。

鄭瓔很快而回,對南音道:“果真是不能飲酒,我方才險些要在裏面睡著了,叫你久等了罷。”

南音有琥珀陪著說話,其實不會悶,聞言輕笑,調侃兩句也就準備回了,穿過一道月洞門時,鄭瓔忽然道:“我好像瞧見了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