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果真沒有絲毫辦法?”太後不甘心地問。

江盛若在太醫院待的時日久些, 他就會知道何為明哲保身,但他人如其名,尚年輕氣盛, 面對數張失望又期待的面孔, 苦思半晌還真想到了甚麽,“不知娘娘和慕娘子可聽過金篦術?”

太後搖頭,南音想了想,張口道:“《涅槃經》中曾言, 如目盲人為治目故,造詣良醫, 是時良醫即以金錍決其眼膜。不知此金錍和江太醫說的是否相同?”

《涅槃經》是佛教經書,南音會翻閱它, 也是因為有人說裏面提到過治眼疾之法才去拜讀。她曾將書拿給許多大夫看過,詢問他們此法是否可行, 得到的回答俱是搖頭,說從未聽過。

在佛教中金錍指金剛杵,如果用在治眼疾上,應是指金針之流, 只是用金針去撥開眼中病翳的方法在許多人看來實在駭人聽聞,根本無法想象。

久而久之,南音也只當這是編出來的異法,像神鬼故事般不可信。

江盛嗯一聲,“如果說世上還有人會這金篦術,當數師父他老人家。我這一身醫術盡出於他手,師父治了一輩子眼疾, 定然見過慕娘子這種症狀。”

不待她們流露驚喜, 又道:“可惜師父年事已高, 如今持筷都會雙手發顫,就算真會此術,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太後簡直要被他這幾度大轉彎給急死,“那可怎辦,江小太醫應當有法子罷,不然怎會提起此事?”

唔了聲,江盛道:“臣是想,如若娘娘和慕娘子信任,不如給臣一些時間。師父就住在長安城不遠處,臣這段時日就去找他老人家討教,再多翻些古籍,鉆研一番,說不定能學會金篦術。”

太後問他需多長時間,江盛很是自信道,最多兩月,若年後他還沒有一絲頭緒,那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學會。

十余年都這樣等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月兩月。江盛的話好歹給了人希望,南音說:“勞煩江太醫,多久我都可等,無論結果如何。”

她不想讓江盛有太大壓力,豈知這話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勝心,定定道:“慕娘子放心罷,既然敢提起此法,我心中就有了一定把握。就算不能完全治好,也至少要讓娘子恢復六七成,不然的話,我就不配再待在太醫院中。”

太後許久沒在宮裏見過這樣鋒芒畢露的人了,卻不惹人討厭,“好,哀家信你,期間凡有所需,直接報到宮裏,哀家都給你批了。”

這個時候,江盛才露出他這年紀該有的神色,露齒一笑,“多謝太後娘娘,臣家境貧寒,到時候需要的藥物器皿等,確實要宮裏給。”

能夠將一手醫術學得出神入化,怎麽可能窮,太後看著他,倒是有種面對林太妃的感覺,含笑打趣了幾句。

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抵就是這個意思。江盛的出現讓南音眼疾的治愈突生曙光,莫說她自己,綏帝聽過稟報,都親自撥了四個侍衛給江盛調遣,還破例給他令牌,宮中的藥庫任他隨意取用。

知曉這位慕娘子在綏帝和太後心中的地位,江盛唯有更加用心,才剛回的長安,就又打包行禮去了師父那兒,據他說連過年也不準備回了。

臨走前他留了份藥方,道是能夠助南音目前失明的狀況最快速度好轉,並讓她每日晨起練習他說的那個方法,亦有助益。

如此忙碌著治眼疾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又是十日,到了正式準備過年的時候,宮中亦開始籌備每年最盛大的宮宴,名為賞功宴。

這是皇祖那一代流傳下來的宴會,在年關將至時舉辦,主要是君臣同樂一番,再由天子對當年表現出眾的臣子行賞。得賞者自然歡欣,無賞賜之人臉上無光不說,私底下也會被嘲笑許久。

有人私底下便將宴會稱作“竟功宴”。

不過從皇祖到先帝,每每擺宴都幾乎會把臣子賞個遍,免得他們年都過不好,只分大小罷了。

綏帝沿襲了這個傳統,但他就沒有父親和祖父那樣給面子,有時候遇到政績不佳或犯過大錯的臣子,當真有可能隨意給個果子,或者幹脆甚麽都不給。

今年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三次賞功宴,有些人已經提前緊張了起來。

譬如慕懷林。

他早已沒了兩個月前的意氣風發,同兄長和弟弟一起下馬車時,撣了撣衣袖,不想接觸到不友好的目光,沒有四處張望。

余光瞥見身後跟隨的雲氏,頗有些厭棄地低聲道:“大哥,為何要讓雲氏跟來?她和笙月做的事簡直丟盡我們慕家的臉,以她身體抱恙的由頭留在府裏不就成了。何況太後喜愛南音,她見到雲氏不喜,豈非連累我們?”

慕家長子,慕懷林的長兄慕懷樟有著一張堅毅的面孔,眼神銳利無比,令人見之雙股發顫,此時目不斜視地往前踏步,嘴唇幾乎沒怎麽動就發出了聲音,“丟盡慕家臉的不是雲氏,而是你。若非你同意易親,她一個婦人能一力促成此事?你怕太後不喜,難道就不怕旁人議論你對雲氏的突然冷落?當初既行差踏錯了一步,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