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擁抱

秋辭想退縮了。

但是不能退縮。他逼自己想徐東霞,逼自己避開盛席扉傷心又憤怒的眼睛,而只看他的鼻子。他在心裏問自己:你想一輩子都做有徐東霞的噩夢嗎?你想一輩子都打不敗你的敵人嗎?盛席扉無辜,你何嘗不無辜!徐東霞引導全班孤立你,難道真的是因為你犯了錯嗎?不是!受害者通常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不需要先犯錯,這才是世界的規則!

他拽著盛席扉的袖子,“走!我帶你看電影!”酒,片,手,網上都是這麽說的。不用等五月二十一,今天就很好。

盛席扉被他拽下高腳凳,腳底已經軟了,被凳子絆成崴腳的形狀,跪下去。秋辭聽見動靜猛地回頭,看著盛席扉趴伏在地上,強忍著沒有動。

盛席扉想站起來,但腿腳發軟。可真狼狽啊,秋辭感覺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其實是自己。

盛席扉抓著高腳凳站起來,他酒品好的標志之一是醉了依然能走路。秋辭轉身往沙發走,他沿著一條大致的直線跟著。

電影也是準備好的,打開電視再按播放就有了。

盛席扉難受地窩在沙發裏,拇指用力抵住要裂開似的額頭,模糊地看到屏幕上的四個字:春光乍泄。

秋辭也是第一次敢看這電影,開篇就是兩條糾纏的男性身體,幾乎都是裸著的。梁朝偉那麽帥,張國榮那麽有魅力,兩個人看得痛苦不堪。

盛席扉撲過去,把遙控器從秋辭手裏搶過來,按了關機,“秋辭,你要是想懲罰我,打我、罵我,都隨你,我絕對不還手!但是你別把自己也帶進去!”

盛席扉酒品好的第二個標志是醉了依然口齒清晰,讓人聽得很明白。

秋辭被他壓著,推不開,冷笑著問:“我為什麽要懲罰你?”

難道不是你懲罰我?親完了,騙我開口,就一走了之。對待用過的抹布還會洗一洗,疊起來。

盛席扉用賭咒發誓的語氣說:“你可以像報復李斌一樣報復我,告訴所有人我幹什麽了,讓我身敗名裂。我做錯了,就承擔後果,我絕不怪你!”

秋辭用力推他,“神經病!”

盛席扉試圖爬起來,但是沒勁兒,又摔回去壓在秋辭身上。兩人的臉有幾次幾乎要挨上,秋辭扭著頭不看他,被他捧著臉轉過來。

盛席扉希望秋辭能認真看著自己,看出自己的真心。但是秋辭用極不信任的眼神看他,盛席扉怔了一會兒,竟然流下淚來。

這是他酒品不好的一個標志,喝醉了會哭。但他顯然又不習慣哭,淚腺沒有好好鍛煉過,哭到五官變醜了,也只有眼角滲水似的溢出些眼淚。

秋辭使勁兒移開眼。他不能再看盛席扉了,他一看到別人哭,自己就也想流眼淚。他分得清,這不是喝酒後的生理眼淚,是喝酒後才敢流的傷心的眼淚。

盛席扉捧著他的臉,讓他對著自己,拼命證明自己是真誠的:“請你相信我,雖然你可能覺得我和李斌是一樣的,但是我真的不是……我當時親你,和他不一樣。”

秋辭怔怔地轉回視線,在盛席扉懊悔的表情裏知道一定是哪裏出錯了。

盛席扉的拇指在秋辭臉上摩挲,像極了求佛的人懇切地摩挲著佛珠,“秋辭,你相信我,我跟李斌,我們真的不一樣。”

秋辭從疑惑到清明,再到疑惑。他想不明白,自己會產生愚蠢的念頭是常態,盛席扉怎麽竟也犯了類似的錯誤?

他和李斌當然是不一樣的!他們兩個怎麽可能相提並論!盛席扉這麽聰明,怎麽會產生這種傻念頭?他是被自己傳染了麽,竟也開始這樣自我折磨?

喝醉的人不管酒品好還是不好,都會說話重復。

盛席扉一直嘮叨著:“秋辭,我和李斌不一樣,你相信我,我和他不一樣。”

秋辭也捧住他的臉,雙手向上托舉,幫他承擔一部分體重,“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樣。”他也嘮叨、重復了:“你和他當然不一樣,你和他怎麽會一樣呢?”

盛席扉聽明白了,盯著秋辭又看了一會兒,終於放下心來,徹底卸了力氣,將體重完全放到秋辭身上,同時將雙手繞到秋辭身後,把人緊緊地抱住。喝醉了才知道後怕,怕秋辭離開了,再也見不著。

盛席扉的臉埋在秋辭的頸窩裏,呼出的熱氣和眼淚都流到秋辭的皮膚上。很快的,呼出的熱氣變均勻了,他趴在秋辭身上睡著了。

秋辭躺在他身下,漸漸總結出人的手臂與繩子的不同。人的手臂是溫暖的、有重量的,人的手臂不管勒多緊,都不會讓他真的疼。

多數人天生就會回應擁抱,但秋辭需要思索演練一下,才能知道左手應該放哪裏,右手應該放哪裏。

他將雙手環到盛席扉的背上,小心地放置好。原來人的身軀環抱起來這麽厚,掌心裏熱乎乎的,是人活生生的體溫。他的視線越過盛席扉的肩膀看到天花板,想著盛席扉的哭臉,想起自己剛發的朋友圈,不禁也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