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受罰

秋辭現在每次想盛席扉,都管他叫騙子。

騙子說每天提醒他澆水,然而並沒有;騙子問以後能不能再聯系,然而也沒有。大騙子。

秋辭是不會讓別人如此困擾自己的,他很早就學會那句話: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他這幾天過得無比開心,嘗試了很多以前沒機會或沒勇氣嘗試的東西。這輩子沒有這樣清閑過,不好好享受簡直是浪費。

他拿家裏的酒做各種有意思的雞尾酒實驗,不用擔心喝醉了耽誤第二天的工作。他還嘗試了一直都不敢用的定時鎖,不再擔心萬一定時功能出現故障,要像那些新聞裏寫的不得不報警求助。

他還網購了一根Dildo,比之前扔的那根質量好。人體進化出如此神奇的生理,不好好利用都是浪費。

這些都可以代替繩子。

他沒有像當初怨恨Leon似的怨恨盛席扉,怪他們將繩子和他不可及的東西連接在一起。他不再思考到底是人的手臂像繩子,還是繩子像人的手臂,一杯深水炸彈加一根Dildo就能讓他既不用去想繩子,也不用去想手臂,更不用去想盛席扉。

有時候他堵著自己的一個口,會想起身體的另一個口。

他猜到問題都出在這另外的一個口。是他沒能把持住心靈與外面的邊界,通過這個口說出無比難堪的醜事。可見人們都喜歡完美受害者,被脅迫與半推半就不一樣,一次和很多次也不一樣。真是抱歉,他親口毀掉盛席扉幻想出來的可憐形象。

可仍覺得委屈,明明是盛席扉通過這個口在他心上開了條道。

其實他一向擅長緘口啊,他一直知曉語言的力量,所以慎言。他只是一時沒管住而已,因為生著病,因為被閃回舊事,所以不小心失誤了。要重新閉緊嘴很容易,他相信人的心是流動的,所有通道都會重新封上,他會重新變得安全。

人總覺得自己會被心裏的一些話撐到爆炸,其實只是誇張的錯覺。

盛席扉接到以前總騷擾他的一個房屋中介的電話,問他:“哥,你的房是不是沒賣出去啊?”

這時盛席扉心裏就覺出不好了,問:“怎麽了?”

對方高興地說:“我都看見了哥,你又貼廣告了。把房交給我吧,哥,我肯定給你賣個好價錢。你現在找的那家中介不行,他們老黑了,中間得昧你特別多錢。你給我,我賣多少肯定就跟你說多少,你絕對放心!”

盛席扉頭一次對騷擾電話道了謝。掛斷電話後,他上網一搜就看到了,自己賣給秋辭的那套房又被掛出來了,連照片都沒換,是他以前在朋友圈裏貼的那幾張。

他忽然產生一個荒謬的懷疑,秋辭從自己這裏買完房以後,是不是根本就沒再進去過?

這個猜想實在荒謬,他自己都覺得離譜。秋辭雖說收入高,但到底還是工薪階層,怎麽說也是掏空家底才付的首付,怎麽會不著急住呢?他確實賺錢早,他們那行從實習起就是高薪,可他畢竟年輕,花錢又沒節制,還有過重大沖動消費的前科……真是越想越擔心。

盛席扉猶豫很久才撥出電話,等待接通的時候,腦子裏兩個小人開始打架。

一個說人家秋辭好好一個人,十四歲就自己出國了,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嗎?人家工作能力那麽強,難道還怕找不到新工作嗎?人家一個學金融的,難道還做不好理財嗎?

另一個則例數秋辭身上的種種矛盾之處,揪心地怕他感冒還沒好,怕他吃感冒藥還喝酒,怕他深陷赤字,怕他把生活過得一團糟。

電話接通了,秋辭說:“喂。”

一個字讓盛席扉聽出他感冒竟然真的還沒好。

他當然也聽出秋辭的冷淡,破冰船破冰似的硬著頭往前沖:“秋辭,你好,我想問你個事兒。”說完就想咬自己舌頭,怎麽會冒出“你好”這麽生分的東西?

電話裏靜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道:“你說。”

“……就是你之前提過的,說我的項目可以試著找一下投資,你說現在有些投資人對這種新興前沿的項目挺感興趣,你還提過擴大規模的事兒,我就想著確實應該嘗試一下……”他按照背熟的腹稿往下說,每一句都含了心機。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秋辭的熟悉已不止在於對方的可愛之處,也包括對方的弱點。他潛意識裏已經知曉秋辭臉皮薄、不願欠人情、重承諾,所以每一句都是“你說過”“你提過”“你建議”。

於是秋辭又被他抵在墻上了,只是這次心裏很不耐煩,問他:“你想問什麽?”

就當是厚顏無恥吧,總得見一面才放心,“電話裏說不清,想和你見面聊聊。”盛席扉說。

秋辭將一聲嗤笑消音,不知他是受了什麽刺激。現在突然又想見面,那之前半個多月幹什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