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4/5頁)

暗衛:“怎麽做?”

趙白魚:“我想想。”

思索間聽到身後幾個男人談天說地,言語裏都是心照不宣:“……贛江新來三條畫舫,聽說是平老板花大價錢從揚州那兒請來的。”

“平老板好大的手筆!”

趙白魚起身朝裏頭走去,摘下鬥笠,拱手說道:“幾位是在說咱們兩江最大的牙商平博典,平老板?”

幾人衣著還挺光鮮,一眼能看出他們外地商人的身份。

“你是?”

“小姓趙,祖籍京都,聽說江西富甲天下,贛江裏流的都是黃金,在下就變賣家產到這裏尋找發財的機會,奈何時運不濟,十進贛商會館還是找不到做生意的機會。經人說,天下南來北往的商人如果到了洪州,尋不到門路就去牙行,要是面子夠大,找牙商平老板出面說兩句,什麽生意都能搞定——唉,我這不是四處尋門路,想認識平老板嗎?”

幾個商人說他們是廣東來的潮商,挺好心地提醒:“平老板愛花眠柳宿,你到府內的青樓花船找,運氣好就能碰到他。”

趙白魚:“實不相瞞,小弟運氣一向還挺好,否則怎麽會遇到幾位義薄雲天的老哥?”

幾個潮商擺手一笑,趙白魚便敬酒三杯,一下子拉進距離,聊得差不多了,他開門見山問:“你們剛才說什麽畫舫?揚州?平老板確是風雅之人,從揚州來的畫舫,得花多少銀子?不是真憐香惜玉的人,幹不出來這事兒。”

其中一個潮商輕蔑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幹的盡是缺德的事兒!”

“怎麽說?”

潮商左右環顧,同他說道:“知道老話‘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嗎?”

趙白魚點頭,所謂車船店腳牙即五種職業,想謀財害命相當容易,尤其牙商,被普遍認為是憑一口三寸不爛之舌幹的缺德黑心肝的壞事。

潮商:“如果欽差有眼,就該絞了洪州府的牙商!”

趙白魚幫忙倒酒:“您細說。”

潮商:“你以為請揚州歌妓是來享福的?恰恰相反,是讓她們來調1教瘦馬。牙商牙商,一張嘴就能掙錢,手裏沒貨,兜裏沒一個銅板,就是能掙大錢,就是做的無本買賣。這贛江溝通南北,船一出一進都是錢,船上載的貨,什麽都有可能。茶是貨,鹽是貨,人也是貨——”

“販人?”趙白魚一驚,“可有證據?”

潮商:“需要證據嗎?您隨便到府內的花樓、采石場、鹽場走一走,隨便找個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趙白魚:“沒人告官?”

潮商:“我告訴你,欽差來了也沒用,因為他們拿得出這些被掠賣的良人的賤籍,都在官府那兒記了名的,這冤狀就是告到皇帝老兒跟前,那也不能處置這幫人。國法允許,朝廷允許,除非能作證人是被拐、被迫從良人轉賤籍的,或是幹脆改國法廢除賤籍。但後者難如登天,前者……你想到證據時,牙商已經提前一步銷毀了。”

趙白魚表情陰沉:“荒唐!”

潮商狐疑:“什麽?”

趙白魚:“我是說,未免無法無天。”

潮商:“在這兒,贛商就是法,兩江的官就是天。”

趙白魚若有所思,和潮商們推杯換盞了會兒,瞥見有監視欽差的熟悉面孔進來,趕緊戴上鬥笠和暗衛一塊兒走了。

那監視欽差的小頭目是頗得平老板信任的牙商,碰巧認出趙白魚,再一看幾個潮商都喝得有點多,就怕嘴上沒把門,回去跟平老板一說。

平老板差人找幾個潮商問話,潮商訥訥半晌,說出不小心吐露平老板養瘦馬的事,但默契地隱瞞牙商聯合官府賣人也被吐露出來的事兒。

心腹:“趙白魚會不會往深處查?”

“別自己嚇自己。”平老板說道:“是他們自賣為賤籍,官府登記畫押,正兒八經的買賣,誰也不能置喙。”

心腹:“不過那幾個潮商嘴碎,是不是……?”

平老板:“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點為好,避免節外生枝。”

心腹:“小的讓人放了——”

“我是讓你處理幹凈點。”平老板表情平靜,說出的話又狠又黑:“我記得城郊外有一處采石場,人煙罕至,卻有條河,風景不錯,是個好歸宿。”

心腹心裏一凜:“明白。”

***

魏伯先走水路,再走陸路,終於趕在桃花汛結束前抵達江西,日夜兼程,天亮前就能抵達洪州。

馬蹄嘚嘚,跑在官道上,遠遠瞧見下面河道有火光,魏伯勒馬,多年江湖闖蕩的經驗讓他意識到那兒有古怪。

於是下馬狂奔至河道處,在不遠處偷看他們埋了幾個箱子,還聽到其中的主事喃喃說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冤有頭債有主,速速魂歸地府莫來找我,轉世投胎切記把住嘴門,別像今生多話丟了命。我們平老板也算好心,給你們預留一個風水寶地,只禍害你們,沒禍害你們子孫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