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欺瞞◎

勁裝玄衣的殺手被鉗住雙肩摁在青石磚上, 擰成單髻的頭發淩亂散開,遮住大半張臉,橫亙過鼻梁的劍傷直接穿透蒙住的黑布,撕裂出詭異的形狀, 她雙腿在抖, 卻不是因為畏懼,只是被鉗制的時間太久, 以至於肌肉不受控制。

高階上, 周瑄站在風口處。

謝锳打量著那人,似乎覺得有些眼熟, 然又看不真切,因她奇怪的跪姿, 佝僂蜷曲的身子, 喉嚨中不斷發出呵呵的粗啞聲。

聽見腳步聲, 其余人躬身而立。

唯獨他, 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像只頑固的蟲蛹, 憤怒扭動掙紮。

周瑄握住謝锳的手,將拔出的長劍放在她掌心,謝锳擡頭, 見他清冷的笑,遂收攏五指,包裹住那柔軟的手掌一點點走下高階。

風吹卷著頭發, 將大氅鼓開高高的弧度。

那人忽然看見什麽似的,停了動作, 右臉貼著石磚, 眼睛使勁兒往上瞟。

直到一步之遙, 謝锳終於看清面前人究竟是誰。

此人長得寬肩窄腰,身形高大,冷不防掃過去,只以為是個男人,故而謝锳盯了許久,在看見她耳廓受損的汙血流出後,她心裏咯噔一下,扭頭看向周瑄。

周瑄笑,乜了眼說道:“婦人之仁,終究會留禍患,既覺得她百罪無可赦,便要親手了結了她,親眼確認她受盡折磨不得好死才是,何故弄些曲折迂回的手段,以為足夠狠辣,實則不過是給她逃走的機會。

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會遇到麻煩。”

謝锳蹙眉,周瑄握著她的手,將長劍下壓,勾在那人顱頂發簪。

那人顫了下,似想要反抗,卻被黑甲衛摁的死死。

劍尖劃過青絲,淩厲的擊向發簪,聽見一聲叮的脆響,滿頭青絲霎時鋪散開,被風一吹,糾纏著咆哮著簌簌飛舞,便在此時,劍尖重新劃過她面頰,抵住她喉嚨。

黑甲衛提著人,稍稍直起身來。

謝锳看到她的臉,她亦在被迫看向謝锳。

一瞬間,眼神陰戾猙獰,又帶有一絲瘋狂恐怖。

黑甲衛扯去她嘴裏的麻布,她立時喊叫起來,不似從前的冷靜,倒像是臨死前孤注一擲的絕望嘶吼。

“司徒慧!”

謝锳叫她,她沒有聽見,罵罵咧咧繼續咆哮,她吐出的字跟在澹奕府中不同,很多字含糊不清連在一起,因為語速過快更加難以辨別。

司徒慧曾在密竹林中設下陷阱,誘捕謝锳,而後謝锳將那些手段還回她身,以銅鑼陣日夜敲擊折磨,直至毀了她的耳朵,神經,令她神志幾近崩潰。

起初暗衛來報時,謝锳能細細聆聽,後來便愈發不願知曉她的慘狀,尤其具體到每一個細節,她傷到何種地步。

卻沒想到,她竟早就逃了。

司徒慧畢竟是武將出身,她倒是忘了,司徒家擅弓/箭,司徒老將軍百步穿楊,曾一箭雙雕同時命中兩賊首之心臟,一戰成名。

周瑄輕笑著靠近她耳畔,冷冷往司徒慧佝僂的身影掃去,“要這樣,一點點,淩遲她的一切。”

劍尖割破司徒慧的手腕,忽然猛地發力,狠狠一剜挑出青筋狠絕的劃了過去。

司徒慧喉嚨裏只剩尖叫。

隨之另外一只手腕亦被快速處置。

血噴濺出來,落在謝锳面前的地磚,伴隨濃濃的惡臭。

她蹙眉,胃裏湧上惡心。

想要掙開手,卻被周瑄攥的更緊。

他不依不饒,非要讓她親手了結,於是護著人向前挪了步,反手持劍,劍尖朝下狠狠一刺,直接將司徒慧的手腕釘入磚縫之間。

血水漫開,浸染在泥土中。

謝锳能看到蟻蟲爬過,很快匯聚,她渾身發冷發麻,舔了舔唇艱難開口:“明允,我不行,我要回去。”

“謝锳,要做好朕的皇後,焉能不知朕的手段。

這皇位,這天下,不是退縮便能得到,你可知...要想安穩,便要不擇手段除掉危及自身的禍害,此人不過是一小小角色,竟敢當街行兇殺害與你,賊心不死終將引來其他人效仿,屆時沒有足夠的威懾力,誰都將肆無忌憚的暗殺,誰都敢對朕的人視若無睹。

朕便是讓他們都瞧瞧,傷害朕的女人,將會是何種慘烈狹長。”

他握緊謝锳的手,橫起劍來朝著司徒慧右肩倏地刺去,徑直穿了肩胛骨,卸去她最引以為豪的力氣,從此那握弓的手將成為廢手。

謝锳舌尖抵住上顎,後脊開始冒汗,另一只手揪住周瑄的衣裳,憑著下意識喃喃:“我頭暈,想吐。”

周瑄笑:“等習慣了,便會對著此類情形面不改色。謝锳,你與朕同為一體,亦該知道朕的雙手早就染滿血腥,朕如此,你必將如此!”

利劍穿過司徒慧的肋骨,一根根挑斷。

骨頭摩擦劍身的聲音,在謝锳耳中無限放大,她手腳僵麻,握劍的手全是黏膩的汗,忽然眼前虛白,耳畔傳來嗡嗡的鳴響,失去知覺前,她看到周瑄陰戾冷鷙的笑,手被控制著,不知刺向司徒慧哪個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