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顧漸擡起眼,燦爛的日光下皮膚幾乎透出淡青色的血管,白得發冷,顯得臉側線條若峭直冰山起伏,他不假思索地說:“是有點遠。”

“……”

程希覺好笑,壓低聲音道:“問的是你介意麽?”

“不介意。”顧漸正色點頭。

你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麽吧?

顧家父子的笑容僵在臉上,老江湖顧仁郁反應快,笑著打圓場,“顧漸餓了吧?你阿姨讓廚師準備了中餐,我們一家五口吃頓團圓飯。”

顧漸沒理他,與程希覺肩並肩走進富麗堂皇的別墅。

剛進門,曲折的大理石台階上慢吞吞走下一位女士,光亮的緞子旗袍上壓著針織披肩,手腕上戴著玉質的鐲子和亮光閃爍的寶石戒,雖然年過不惑,但經由金錢的灌溉,依然明艷大方。

顧蘇的媽媽,那個令顧仁郁拋家棄子的蘇家千金。

“這是顧漸吧?”

顧蘇媽媽莞爾而笑,端量顧漸一遍,真摯地語氣贊嘆:“你長得像電影明星,難怪希覺非你不娶。”

程希覺看一眼神色恬靜的顧漸,似笑非笑地說:“沒辦法,我對阿漸一見鐘情,難以自拔。”

論起演技,在商場遊刃有余的程希覺是一流的演員。

顧漸非常配合地淺笑,“程總這樣說我可要害羞了。”

害羞?

程希覺非常直白地看顧漸,眼神裏揶揄的意味明顯,“阿漸,在自家人面前稱呼不用這麽生分。”

顧漸松散挽住他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喊:“老公。”

甜滋滋的稱呼讓他這麽一叫,透著一股性冷淡的味道,不像是稱呼情濃蜜意的愛侶。

那一家三口面面相覷,顧蘇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裏彈出來了。

程希覺面不改色,捏一下顧漸溫潤滑膩的耳垂,“你怎麽這麽皮?你在家裏叫我希覺的。”

“希覺。”

顧漸笑得眯起眼。

“真是蜜裏調油。”

顧媽媽招手叫來家裏的仆傭,當著眾人的面輕聲細語地叮囑,“讓張叔多準備幾個菜,希覺和顧漸這婚結得太匆忙,酒席都沒來得及請,今天就當是在自家吃喜酒了。”

說完這句,顧媽媽走過來,和顧家父子站在一起,一家三口溫馨和睦。

論起戰鬥力,顧媽媽著實厲害,話說得體面漂亮,讓人挑不出毛病,可綿裏藏針點明顧漸是聯姻的籌碼,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比起戰五渣的顧蘇,強到不知哪裏去。

顧漸壓根無所謂,程希覺卻聽不得,雖然他常常譏誚顧漸,可顧漸與他是小紅本上蓋過章的關系,關起門來是一家人,由不得外人欺負。

程希覺用中指推起精薄的眼鏡,吐字溫文爾雅,“自家人何必鋪張浪費,由奢入儉難,臉面功夫不必做了。”

殺人誅心。

顧家今非昔比,榮光早已不在,可顧媽媽還活在闊太太的美夢裏,敢在這陰陽怪氣程家的新婚妻子,程希覺這句話不亞於當眾扇耳光的羞辱性。

顧漸眉目寡淡,冷眼旁觀看他們飆戲。

顧媽媽手指緊緊捏攥碩大的寶石戒指,皮笑肉不笑地說:“新婚燕爾感情就是好,連程少您都獻殷勤了。”

豪門貴宅的圈子很小,平日裏名流晚宴擡頭不見低頭見,程希覺風評極佳,酒色財氣一樣不沾,待人接物雍容不迫,很難不讓人喜歡。

但那只是優越教育下形成的虛幻的素養,實則清貴矜傲,心思深沉,連顧蘇這種大美人都拒之門外,是一個不近人情的狠人。

不過,不近人情的程希覺此刻眉目含笑,瞧著顧漸的側臉,“有這麽漂亮的伴侶,有幾個男人能把持住,不大獻殷勤的?”

顧漸睨他一眼,神色漠然不動。

氣氛尷尬,顧媽媽臉色難看至極,顧仁郁又出來打圓場,“來來來,再不吃菜可要涼了。”

“我要和希覺哥坐在一起。”

顧蘇穿上仆傭送來的鞋,開心地說。

每個人都在假模假樣地演戲,不是演員,勝似演員,唯有職業演員顧蘇,在做他自己。

圓弧的餐桌上一盤盤佳肴美饌,程希覺雙手撤開兩張椅子,摁著顧漸肩膀坐下來。

顧漸這段時間天天吃西式營養餐,非常之健康,但不怎麽美味,現在葷腥在眼前,聞到濃郁香醇的肉味,胃裏的酸味如潮湧至,莫名地一股惡心。

不過他平時總是一副懨懨的模樣,旁人也看不出來不對勁。

顧仁郁倒杯水放在他面前,笑著說:“顧漸,爸爸很感謝你今天能來家裏赴宴,雖然這些年我們沒見過面,但我心裏一直掛念你,程家談起這樁婚事,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錯過了你的出生成長,但沒錯過你的人生大事,這算是爸爸對你的補償。”

顧漸盯著盤子裏浮起的油花,涼了的紅肉上結成一層薄膜,冰冷,油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