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轎車穿過蔥郁的林蔭道,斑駁的陽光忽明忽暗,蹬著單車的環遊車隊三三兩兩,一個夏日裏閑適的午後。

程希覺翻閱手機裏的行程表,可以劃掉幾個非必要會議,“我陪你去趟醫院做檢查。”

顧漸沒骨頭似的倚靠著皮制座椅,額角沁著薄薄的冷汗,他全然不在意這副慘淡樣,沒心沒肺地發笑:“不去。”

“你的狀況需要去看醫生。”程希覺伸手掰過他的臉,端詳他白得沒血色的臉,“我對你沒想法,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別有所圖。”

顧漸盯著他看幾秒,忽然傾身,大半個身子壓在程希覺身上,幾乎是臉貼臉的近距離,程希覺眯起眼,挑眉詢問他的意圖。

“可我對程總另有所圖。”顧漸一字一字吐,字音曖昧地牽絲。

程希覺嗅到他脖頸間淡淡的氣息,定定凝視顧漸的眼,“圖什麽?”

顧漸輕聲說:“錢,或者是……色。”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玫瑰色的舌尖在雪白下齒略做點留,這是發音的必須一步,可看在程希覺眼裏,變成視覺沖擊力極強的一幕。

顧漸的神態並不誘人,他的眼神沉郁冷澀,就像是死氣沉沉的湖水,沒有眼波流轉的曖昧撩撥,可他是顧漸,什麽都不做已經讓人心神俱蕩,何況是現在這種刻意的引誘。

程希覺目光巋然不動,驀然一語道破,“顧漸,你害怕去醫院。”

與聰明的人溝通的成本極高,顧漸向後一倒,仰起頭倒在椅背上,挑著削薄的眉眼,一副你能把我怎麽樣的模樣,“不去。”

“為什麽怕去醫院?”

程希覺心裏發笑,只有小孩子才會害怕去醫院。

顧漸漫不經意的語氣說:“你聽過小醜恐懼症麽?有的人會害怕濃妝打扮的小醜,而我怕醫院,小時候打針打多了吧。”

程希覺確實聽過許多人會恐懼一些日常的事物,他好整以暇地看著顧漸,“如果剛我上鉤了你怎麽收場?”

“程總告誡過,讓我不要高估自己的吸引力。”顧漸纖細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笑起來一側嘴角隱約有很淺的渦旋,透著股敗壞的勁,“何況程總心有所屬吧?”

程希覺反問:“屬誰?”

顧漸只笑不語,眼眸清亮黑潤,很明顯的在說:明知故問。

程希覺微擡起下顎,淡定問道:“你覺得為什麽我費盡周章和你結婚呢?”

“不知道。”顧漸懶得動腦子。

程希覺不徐不疾地說道:“我對兩種人敬而遠之,第一種是娛樂圈的人,明星光環將一切隱私生活呈現到台前供人茶余飯後消遣,第二種則是戀愛腦,會違法協約,帶來許多麻煩。”

話說得婉約含蓄,實際上的意思卻很難聽,像程家這種級別的豪門,結婚對象講究門當戶對,清一水的名校畢業的千金名媛,和娛樂圈的人結婚,曝光率太高了,那是暴富土豪幹的事,不在乎自個兒的隱私,不介意被人嚼八卦。

顧漸神態閑適,玩味問道:“程總不擔心我違約嗎?”

“你不會。”程希覺凝視他,意味深長地說:“你也不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顧蘇背後有顧家撐腰,即便鬧得再難看,也不能把顧蘇怎麽樣了,但顧漸孤家寡人一個,身世背景單薄,在手眼通天的權貴階層面前宛如大海裏一葉小舟,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顧漸慢悠悠歪過頭,“如果是程總違約呢?”

程希覺輕笑,目光含幾分譏誚的意味,“如果有這個可能,應當是顧家資產收購延期了。”

沒有第二個可能。

比起剛才的話更難聽,程希覺瞧不起戀愛腦的人,戀愛與他們這種人而言是種可有可無的調味劑,沒人會把佐料當成正餐吃。

如果婚姻存續期間他迷戀顧漸,生拖死拽的留住這段商業聯姻,豈不就變成他最瞧不起的人,這顆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大腦,不允許他幹出這種失智的事情。

換而言之,顧漸的確有難得的魅力,可尚不足讓程希覺色令智昏。

顧漸勾了勾嘴角,“那就祝程總的生意順利,我們早日一別兩寬。”

程希覺莫名的不悅,瞥了他眼:“如果你堅持不去醫院檢查,我可以請私人醫生來家裏。”

“不要。”

顧漸幹脆拒絕,懶得沒邊斜躺在車座一角,秀挺的長腿大咧咧的伸開,鞋尖踢到程希覺整潔的西褲腿,不以為然地說:“我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這點小病死不了。”

程希覺低頭,顧漸的白球鞋鞋尖雪白幹凈,鞋帶系得松松垮垮,他擡眼,淡漠地問:“哦?那你得什麽病才會死?”

顧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反問:“你怎麽知道我沒死過?”

程希覺眼中訝異,“你死過?”

顧漸凈白的頸窩裏黏著濕膩的汗,漆黑頭發潮潤的耷拉下來,他的身體很不好受,嘴唇的顏色泛著白,無關痛癢地輕哧:“好幾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