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省城開往河源的火車時長僅需兩小時,然而加上前往火車站與下火車到家的路程,那麽至少要耗上大半天。

火車外的景色越來越眼熟,陳晚突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五個月零四天,他記得清清楚楚。

“小叔你笑什麽?”陳晚旁邊慣例是許空山,陳勇飛坐在對面,眼角的余光看見陳晚臉上明晃晃的笑容。

“我高興。”陳晚轉頭,“你不高興嗎?”

“我也高興。”陳勇飛咧起嘴角,“小叔你說會有人來接我們嗎?”

陳晚離家五個月零四天,陳勇飛比他更久。

或許很多人會奇怪,往返不過一天的時間,哪至於一年半載才回去一趟,但時間,恰恰是陳晚他們最缺的東西。

他們落後太多,不抓緊時間追趕,等待他們的將是更落後。

“多大的人了還要人接。”陳晚開玩笑,“你好意思?”

陳晚的語氣透露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會有人來接嗎?

應該不會,他們三個大男人,哪用得著接。陳勇飛的想法和陳晚一樣,他問著玩的。

火車到站,抵達終點的人在一眾羨慕的眼神中提著行李下車,陳晚兩手空空,有許空山和陳勇飛,提行李的活沒他的份。

因為篤定了不會有人來接,所以三人並未四處張望,許空山倏地擡頭,被發現的陳建軍心下贊了一句好敏銳的直覺。

“三叔!”陳勇飛激動地快步上前,“你怎麽來了?”

陳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下意識想向許空山靠近,又怕被陳建軍看出端倪,硬生生忍了下來。

許久未見,陳建軍似乎沒有任何變化,是陳晚記憶中的模樣。

“三哥。”陳晚原以為他喊出這個稱呼時會犯難,沒想到實際意外地順暢。

“我到縣城辦點事,順道來接你們。”陳建軍關切地打量著陳晚,盡管陳晚在信裏常說一切安好,他總要親眼見了人才能放心。

沒人追問陳建軍辦的是什麽事,他身份特殊,能說的自然會說,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陳勇飛他們有分寸。陳建軍伸手去拿陳勇飛手裏的包,陳勇飛一下跳開:“三叔我自己拿。”

汽車站與火車站毗鄰,原本陳晚是走在中間的,陳勇飛和許空山一左一右,現在多了陳建軍,陳勇飛讓出了左護法的位置。

陳建軍買了四張車票,包含許空山那份,許空山要給錢,他不收:“你別跟我客氣,教你的軍體拳有一直練嗎?”

“練著的。”許空山的腱子肉和身手不是白來的,他但凡有空就會練上幾遍,不然天天跑長途窩在駕駛座,八塊腹肌遲早歸一。

陳晚易暈車的毛病三人都知道,上了車陳建軍便和陳勇飛坐到後排小聲說話,不再打擾他。

客車走走停停,陳晚頭抵著窗,隨著客車的顛簸磕得哐當作響,許空山不忍,悄悄把他腦袋撥到自己肩上。

陳晚前半夜胃脹睡得不太安穩,一大早又起來趕火車,一路犯困,察覺到許空山的動作,他顫了顫睫毛,沒睜眼,反而閉得更緊。

進入臨溪時陳晚心有所感,他若無其事的擡起頭:“我們到了。”

“六兒醒了,暈不暈車?”陳建軍聽見陳晚的聲音,開口問道。

“不暈。”靠著許空山的肩膀,陳晚如同歸巢的倦鳥得以安眠,睡醒後的他臉上帶著淡淡的潮紅,音量稍低但不顯弱氣,不存在暈車的症狀。

大年三十的平安村籠罩在一片喜慶的色彩之中,周梅炸好酥肉,裝了一碗給孩子們墊墊肚子,陳勇陽幾個誰也不肯先吃午飯,非要等陳晚他們回來。

郭思敏是家中獨女,但沒被養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她穿著圍裙在廚房幫忙,自在得仿佛跟自己家一樣。

灶台前掛著的臘肉香腸呈棕紅色,年豬殺得遲,陳前進專門上山砍了柏樹枝,在院子裏搭了個棚熏了三天,今兒早剛轉移到灶上。

周梅捏了捏香腸的硬度,割了兩截用熱水洗凈,放到鍋裏煮熟。晚上宴客周梅可舍不得這麽張羅,豬肉精貴,攏共灌了十斤香腸,只夠自家人嘗嘗鮮。

大門換了新對聯,陳晚提前寫好寄回來的,算是遠程參與了陳家的迎新年活動。錄音機整點報時,陳前進擺好桌凳,讓陳勇陽去村口看看陳晚他們到了沒。

“我也去。”這幾日陳勇磊與陳勇陽兄弟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但凡看到他們其中一個,另一個保證在十米範圍之內。

“大學生回來了。”大學生,是村裏人對陳晚的稱呼,不帶半點打趣的意味。

陳建軍為人低調,嚴格遵守著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的指令,盡管擁有隨意借用大隊拖拉機的資格,他仍然選擇了步行。

“小叔、哥!”

“爸。”

尚未出院門陳勇飛和陳勇磊同時出聲,奔跑中濺起陣陣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