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3/4頁)

在外三年,他時常夢到寧倦獨自站在高塔之上仰望明月,那道孤寂的背影,忽然就和現在的寧倦重合了。

他在做什麽?他不是尊貴無雙的皇帝陛下嗎。

他閉了閉眼,吸了口氣,轉身換了個方向,又快步走去了書房,胸腔裏擠著無數想說的話,快得長順都沒能跟上。

結果寧倦已經離開了。

陸清則怔了怔,他其實很習慣想要找寧倦就能立刻找到,或者即使不找,寧倦也會主動跑來黏著他,很少會有落個空的情況。

心情愈發煩躁。

陸清則緊了緊身上厚厚的大氅,不想再待在這座宮殿裏,擡步穿行過前面的梅林,往外走去,徑直走出了宮殿。

竟也沒有人來攔他。

寧倦似乎並不擔心他會走。

也對,這裏是紫禁城,皇帝的地盤,寧倦不用擔心他會跑掉。

即使跑掉了,也得擔心下段淩光的腦袋。

何況身邊估計跟著個暗衛。

寧倦對他說了,他會聽話,他在京郊聽聞京中的逸聞,三年前清洗之時,寧倦也的確沒有累及旁人。

三年不見,似乎是變了,沉穩了。

又好像變得更不可控,更瘋了。

陸清則胸腔裏有股說不上的矛盾悶躁,走了會兒,感覺有些乏累了,才坐下來歇了歇。

他坐著的這個位置,在幾簇高高的花叢之間,他的身體本來就瘦削,被花叢一隱,不特地繞過來都看不見,兩個路過的小宮女正好在另一邊偷了下懶,小聲說了兩句閑話:“……真是大喜事啊。”

“不過咱們一直待在宮裏,也沒見過有什麽陌生人被接進宮呀。”

“宮裏到處都在議論,陛下向來不近女色,從未見陛下對誰展露過笑顏,總不會是宮中的宮女罷……”

“聽說前朝的大臣都很激動呢!”

“好想見見那位神秘的皇後娘娘呀……”

閑言碎語了幾句完了,便不敢再偷懶,又匆匆走開了。

陸清則卻是聽得腦子裏嗡嗡的。

什麽皇後娘娘?

寧倦要立後了?

結合昨日寧倦發瘋時說的話,陸清則陡然意識到了什麽,噌地站起身,想要去乾清宮找寧倦,走得太急,不小心扭了下腳腕。

陸清則對自己這副脆弱的身體實在沒力氣再說什麽,原地靜默地坐了片刻,冷冷吐出一聲“不許靠近”,在暗處保護著陸清則的暗衛猶豫了一下,便不敢靠近了。

陸清則便忍著痛,慢慢一瘸一拐地回了方才的宮殿,等著寧倦來找他。

這狼崽子肯定會耐不住過來的。

因為扭了下腳,陸清則走得很慢,走進去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看見了已經換好的匾額。

從前這地方叫什麽他不知道,現在這地方叫“寄雪軒”。

皇帝陛下的字不僅爬起來了,還變得遒勁有力,筆走龍蛇,甚是好看。

陸清則掃了一眼,也沒太在意,回到寢房裏,喝下長順帶來的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腕,感覺也沒腫起來,便沒有再關注。

相比這個小問題,還是寧倦的事更讓他頭疼。

無論是昨日還是今日,和寧倦說話時,他總是不由得被情緒帶偏,繼而忘記自己準備說的話,這不像他。

他得冷靜一些,和寧倦把話說清楚。

天色微暗時,陸清則用完飯又沐浴喝了藥,寧倦才回到了寄雪軒。

陸清則猜得出他為什麽會回來得這麽晚。

皇帝陛下果然一來就直接進入寢房內找陸清則,手裏還拿著盒藥膏。

陸清則坐在榻上,不動聲色地看他走近,才慢慢開了口:“我想和你說三件事。”

倆人心照不宣,並未提到書房裏的談話,寧倦看起來也非常好說話,欣然點頭:“好。”

“第一件事,不能對段淩光動手,無論哪一方面。”陸清則盯著他道,“陛下既然說會聽我的話,至少這一點,希望你能做到。”

又是段淩光。

寧倦忍著心頭倒翻的醋意,唇角抿得平直,下頜線也繃得緊緊的,好半晌,才冷淡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交給他一項西域通商的任務,他若是能做到,我便饒了他,他若是做不到……”

寧倦還穿著貴氣的玄色常服,絲毫不在意地在陸清則面前半跪下來,捧起他扭傷的腳:“懷雪,獨獨關於你的事,我不能忍。”

陸清則抽了一下自己腳,卻沒能抽走,反倒正好方便寧倦脫下了他腳上的長襪。

下午看起來還沒什麽的腳腕,這會兒已經紅腫了一圈。

寧倦挖出一勺雪白的藥膏,擰著眉,英俊的面容上滿是不悅:“朕只是一會兒不見你,又添了傷。”

陸清則在內心告誡自己要鎮定,忽略他的話,繼續道:“第二件事,希望陛下瞞好我回來的消息,切勿散播出去。”

當年他決定假死離開,有寧倦的原因,也有其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