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4/5頁)

至少在學會咬人之前,寧倦就像只黏人的小狗一般,確實很可愛。

段淩光欲言又止了會兒,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北方現在這麽冷,你隨我回臨安嗎?冬日裏不好行走,要不你和我一起待到開春了再走。”

陸清則搖頭道:“有一就有二,陛下的疑心一旦起了,一時間就不會徹底消除,大概還會派人注意你的動向,我隨著你回臨安容易被發現,自個兒四處走走就好,下次靠岸時,放我下去吧。”

段淩光算了算日子,又挽留道:“明日便是除夕,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年多可憐?在船上跟著大夥兒過完年再走吧,放心,船上知曉你存在的,都是我的人,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不會出去亂說的。”

陸清則含笑點點頭。

隔日除夕,段淩光的船仍在江上行著,沒有靠岸。

本來江上的風就冷,冬日更是刮骨,段淩光自掏腰包,給船上所有人發了個紅包,船上的廚娘包了餃子,大夥兒來不及趕回家,在一起守歲過年。

陸清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側,看大家笑鬧,大聲討論家中的事,嘴角噙著絲笑意。

眾人都知道他是段淩光的朋友,見他臉色蒼白帶有病色,卻不損容色,眼尾一點淚痣點出三分昳麗,好看得渾似神仙,忍不住過來攀談:“在船上待了好久了,還不知道這位公子的名字?”

陸清則眨了下眼,道出在路引上隨手寫的假名:“路淩。”

眾人又是一通問,諸如多大啦,做什麽的,家產如何。

問得陸清則一陣頭大。

“你們磨嘰什麽呢?”一個大嬸看不過去了,湊過頭來,慈祥地看著陸清則,“我就直接點問了,路公子,你可有婚配啊?”

圖窮匕見了,陸清則心想著,淡定道:“有個十八歲的兒子。”

什麽?兒子都那麽大了?看不出來哇!

眾人驚疑不定地瞅瞅陸清則,滿臉可惜,作鳥獸散。

打發完上哪兒都有的催婚群體,陸清則扶著船舷走到甲板上,回頭凝望京城的方向。

這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和寧倦分別的新年。

說實話,他有些想寧倦。

這會兒宮裏應當正熱鬧著吧?

人死之後,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的,寧倦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遭受再大的打擊,也能很快煥發活力。

寧倦該習慣他不在的日子了。

他也該習慣沒有寧倦的日子。

段淩光到處找了找人,出來了才發現陸清則孤零零地站在船舷邊,清瘦的背影籠罩在一片清寂之中,嘶了一聲,生怕他掉下去了:“外面黑蒙蒙的,有什麽好看的?你也不怕吹生病,快進來吃餃子了。”

陸清則恍然回神,回頭笑笑:“來了。”

貨船上的氣氛熱烈,大年三十,京中也是張燈結彩,唯獨宮裏的氣氛冷寂,幾乎沒什麽新年的喜慶之感。

先是史大將軍亡故,再是帝師被刺殺,兩樁打擊之下,今歲的除夕宴也被陛下取消了,不過賞賜都有發下去,也沒人不滿。

寧倦向來不喜歡那種熱鬧,從小到大,他都厭惡與他格格不入的喧囂,再熱鬧也是虛假的。

何況他唯一想要陪伴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長順端著廚房煮的餃子送來時,發現陛下又不見了。

毫無疑問,又出宮去陸府了。

小徒弟安平撓撓頭:“師傅,過年可不能不吃餃子,要給陛下送過去嗎?”

去年這個時候,除夕宴結束,陸清則被接進宮裏,和寧倦一起吃的餃子。

陛下恐怕是又想起陸大人了。

長順猶豫了會兒,還是搖頭:“陛下這會兒怕是誰也不想見,別去打擾陛下。”

安平恭謹地應了聲,一陣冷風襲來,他忍不住抱著胳膊,嘟囔著埋怨:“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去年冷了,大雪也下個不停。”

長順聽著這話,莫名生出絲難過。

自帝師死後,京城的冬天似乎愈冷,雪景卻不復從前了。

大多時候長順都能猜出寧倦的心情如何,寧倦的確又想起了陸清則,但其實沒有出宮。

他在南書房佇立良久之後,擱下筆披上大氅,命人提著燈,難得地去了趟鷹房,看了眼那只海東青。

海東青被馴鷹師喂得很敦實,羽毛亮麗,日子也悠閑,唯一的煩惱,就是它唯一喜歡的陸清則很久沒有來喂過他了。

見寧倦來了,方才還懶洋洋的鷹隼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作出警惕的姿態,露出幾絲敵意。

陸清則在的時候,一直試圖勸他將這只鷹放歸草原。

他那時只覺得陸清則的話有另一層含義,他想像這只鷹一樣,被放歸離開,飛離他的身邊,便推翻了從前的決定,斷然否決了。

現在老師已經走了,這只畜生留著也沒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