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第2/5頁)

“什麽?”

“小皇帝把你‘停靈’養心殿,親自在殿裏為你守靈,聽說氣得一群官員在宮裏跪了許久。”段淩光戲謔地看著他,“這點想到了嗎?”

陸清則摩挲著茶杯的指尖一頓,垂下長睫,聲音聽不出喜怒:“胡鬧。”

段淩光摸出扇子,不嫌冷似的搖了搖:“看起來你家小皇帝比你想的,還要更在意你幾分啊。”

陸清則只是喝茶,沒有接茬。

段淩光在腦中整合了下自己豐富的理論知識,提醒他:“總之,你得當心點,若是被你家小皇帝發現你其實沒死,只是借假死脫身,那他現在有多痛苦悲傷,到時候就會有多暴怒,你這身體,八成是撐不住一篇虐身虐心文的。”

陸清則眼皮跳了跳,有點糟心地放下茶盞:“你到底看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段淩光:“也就還好啦,你這是什麽語氣,你在看不起我的愛好嗎?”

“……”

陸清則安靜了會兒,也不免順著段淩光說的思路想了想。

寧倦生平最恨被人背叛,他現在的行徑,在寧倦心裏無異於是背叛。

按著寧倦那狼崽子的脾氣,若是得知他是假死脫身,恐怕不止是暴怒,會……恨上他,恨不得殺了他吧。

陸清則垂著眼簾,想起自己留在陸府中的那封信。

畢竟他還是不太放心寧倦。

寧倦若是在他去漠北時,到陸府看到信還好,頂多會覺得,他是不好與他當面交代這些話,畢竟師生情分被他親口斬斷了,許多話他的確不當說。

但寧倦若是在他假死後才看到這封信,冷靜下來後,不免會因為這封信起疑心,屆時恐怕會將所有與他有過接觸的人挨個排查審問一遍。

其他人他倒是不擔心,知道此事的,只有那個死囚犯和段淩光。

掐指算算時間,今日那個死囚犯正代替他下了葬。

他與那人做了交易,將他的家人送離京城,贈銀萬兩,保一生富足。

一個詔獄中不起眼的死囚犯,應當不會入皇帝陛下的眼,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既已入土,寧倦就不會輕易再掘開墓穴查看屍體,況且一具焦屍也看不出什麽。

寧倦總不至於找上段淩光吧?

陸清則思來想去,還是將這一線可能與段淩光說了。

段淩光當然也怕冷,順手倒了杯酒,喝下暖暖身子,咂舌道:“知道了,你還是太心軟了,難怪你家小皇帝會被你寵壞。我提前打打腹稿吧,不過應當沒關系,在小皇帝眼裏,咱倆也就在臨安有過一次接觸,他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也不會來找我。”

陸清則喉間有些癢,低頭悶悶咳了幾聲。

段淩光聽他咳起來就心驚膽戰:“你去歇著吧,我真怕你把自己咳散架了。”

陸清則在風雪中行了幾日路,的確也有些疲累,沙啞地應了聲,去了段淩光給他準備的艙室歇著。

事實證明,段淩光猜到了一半,又沒有完全猜到。

貨船一路南下,行了不到兩日,再次靠岸之時,就被攔住了。

碼頭上嘩啦湧上一群青衣錦衣衛,為首的還是個熟人,陸清則在門縫間一瞅,是鄭垚身邊的得力幹將小靳。

小靳掏出令牌,冷聲厲喝:“奉聖上禦令,著段淩光回京審查,違抗者斬!”

陸清則:“……”

段淩光這個烏鴉嘴,寧倦還是察覺了嗎?

不過看錦衣衛的動靜,只是來帶段淩光去問話的,而非搜查貨船找人,看來寧倦沒有懷疑他假死。

只是怎麽會懷疑到段淩光身上?

再怎麽懷疑,也是懷疑陳小刀、林溪等人吧。

因著早先就有了心理準備,段淩光倒是沒有意外,拍拍陸清則的肩:“你在船上躲好,我很快回來。”

說著,便坦然地搖著扇子走出去,跟著錦衣衛走了。

段淩光身邊有兩個很少說話的侍從,得過段淩光的吩咐,將船停靠在碼頭,等著段淩光回來。

錦衣衛一路快馬疾奔,當天深夜,段淩光便被錦衣衛押送著,帶進了重重深宮之中。

出乎段淩光的意料,這回他面対的,不是那位兇神惡煞的錦衣衛指揮使,在偏殿等待許久後,他見到了傳聞裏的皇帝陛下。

少年天子身上的青澀已經被磋磨得近乎消失,到底是尊貴無雙的天潢貴胄,從他年輕俊美的面孔上,已經看不出多少悲痛沉郁的情緒痕跡,居高臨下望過來時,漆黑冷銳的眼眸中只帶著帝王的壓迫感。

那目光太過紮人,一瞬間段淩光甚至產生個錯覺,仿佛小皇帝看出了他不是原來的段淩光。

這個荒謬的念頭很快被他丟到了腦後。

怎麽可能。

段淩光偷摸打量寧倦時,寧倦也在淡淡看著這個陸清則的同鄉。

這個人身體裏的靈魂,或許和陸清則一樣,也不屬於此間。